一连几日,李光亭给宿窈诊脉,脉象都是连日好转。
后来连宿窈也发现了异常。
李光亭乃是道医出身,知晓些门路,他没多说,只是眼神复杂望着宿窈。
宿窈正要开口,外面小桃便走了进来。
“王妃,有消息了。”
屋里安静一瞬。
“王爷平安无事,可就是……”小桃面露犹疑。
宿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蹙眉:“可是什么?”
小桃圆脸皱着,一股脑道,“王爷好像变了,记忆缺了部分……”
李光亭:“失忆???”
宿窈望着小桃,她掐着掌心,“你直言便是。”
小桃面上沉重:“王爷近几年来,有些人和事都忘了。”
“记不得长公主,也不记得王妃了……”
甚至还对莫安陈锋等人十分冷漠,眼里除了战事,其他人在他眼里跟个死物没两样。
虽然从前周道叙冷沉寡言,生人勿近,虽然少吧,但还多少有点温情。
可现在的王爷……小桃忍不住道:“王妃,这些都是传回的密信,也可能情况并非如此。”
宿窈久久没有出声。
她接过小桃手里的信件,一一看完。
信上简略描述了周道叙在那山上失踪几日的事。
失忆……
宿窈难以将周道叙与失忆联想到一起,她脑中乱糟糟的。
怎么会失忆?
宿窈立即又道:“他其他地方可受伤了?”
小桃摇头:“没有。”
李光亭皱了皱眉,直接发问,“那辰国大巫师被敬先杀了?”
小桃讷讷点头。
李光亭眼眸微眯,“该不会是那大巫师对敬先做了什么?”
宿窈眼眶泛酸,喃声道,“可那大巫师都已经死了。”
李光亭叹声,“你先别急,至少目前敬先没事,他就算没了记忆,也不会让旁人算计了去。”
李光亭摸不准周道叙失忆,与宿窈身体好转是否有关系。
他不敢轻易断言。
宿窈前些日子的直觉是准的。
周道叙果然出事了。
宿窈垂着眼睫,挡住眸中情绪,她抿紧了唇,“如今兴城战况如何?”
小桃:“兴城以北就是荣城,如今西狄大军屯兵在荣城,西狄粮草不足,西狄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真的开战了,西狄人也无还手之力,十有八九会败,若此战败了,西狄国力大损,王爷他们也许还会乘胜追击,直攻西狄王都……”
不过这一切都是小桃的猜想。
“也有可能荣城一败,西狄就会先认输。”
像辰国一般,未来西狄就成了大周的附属国。
如今战况于大周而言,是有利的。
宿窈脑中胡思乱想,让所有人都出去,屋里只剩她一人。
周道叙失忆?
宿窈盖着被子,她强迫自己闭着眼。
可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睁眼盯着漆黑帐顶。
这屋子从未觉得如此空。
宿窈掐着掌心,拼命忍住眼里酸涩,告诉自己,人还活着就行。
活着就行。
翌日一早,公主娘那边就让宿窈过去了。
婆媳俩见面,二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僵硬。
谁都没想到周道叙竟然就失忆了?
长公主顶多以为周道叙就是受点伤……要是失忆了,还不好搞。
明德抬眸看着宿窈。
宿窈抿了抿唇,“以娘的预计,敬先他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归京?”
如今才一月中旬,正德帝对西狄战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稳。
不急于攻打王都,顶多占个大半的西狄国土就足以,西狄地形越往西越崎岖罕至,如今攻占六座城池,再将西狄平原地带的几座城攻下来就差不多了。
如此一看,周道叙至少还有三四个月才能回京。
宿窈回到岩晖院后,就一直待在屋里,桌上摆了几封周道叙之前寄回的信件,上一次回信是在八月,往后就杳无音讯了。
宿窈提笔,又写了封信。
宁王妃就在两个多月前生了,产下一女。
如今陛下膝下就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按照长幼,一是宁王家的皇长孙,二是东宫添了个小皇孙,就是太子良娣所出,皇孙女就是宁王妃才生下的这女儿。
外人面前,宿窈得时时藏住情绪。
周道叙失忆……她心里难过,也只能独自一人时才能表露。
她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周道叙,可提笔写到自己时,宿窈没忍住红了眼。
白日的坚强和伪装在此刻分崩离析。
没了记忆,一个全新的人。
不记得她……
她擦着眼角,免得眼泪晕湿纸张。
宿窈将包袱和信交给小桃,“务必送到敬先手里。”
小桃:“是!”
宿窈抿了抿唇,她深吸一口气,“还有,让莫安盯着。”
小桃没敢看宿窈发红的眼眶,她眼神坚定,“王妃放心,王爷身边肯定不会有别人的。”
宿窈清楚周道叙的脾性,他不是乱来的人,可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万事都说不准……
另一个选择摆在宿窈面前。
那就是前去常州。
以她的车程,抵达常州都得二十多日,府里还有萄萄,她放不下萄萄……
宿窈沉默回到屋内。
烛光下,窗边女子身形瘦削,眉间笼罩着愁意。
这个新年,宿窈注定过得心不在焉。
萄萄过完年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公主娘给萄萄请了夫子,小家伙每日上课都极为端正,清晨早早就起来了,用完早膳就去府里学堂。
宿窈让人把公主府藏书阁附近的一个院子收拾出来,给萄萄当做学堂。
现在小家伙还是启蒙,等到过两年,萄萄要是愿意,也可以送去国子监里念书。
二月初一这日下午,萄萄写完课业后,就来了岩晖院。
娘亲正在听琴斋里弹琴。
萄萄穿着浅黄色的厚衫,像只小胖鸭子进来,乖乖站在门口等娘亲。
等到琴声停了,宿窈这才看到门口的女儿。
宿窈撑起一抹笑,“萄萄,来娘亲这。”
萄萄咧着笑,就扑进了宿窈怀里。
萄萄眨着眼看向母亲,“娘亲,不开心吗?”
怀里的人软软糯糯的,宿窈眼眶有些热,她抱着女儿,“怎么这么问?”
萄萄眉毛皱成了一团毛毛虫,“娘亲是这样的。”
宿窈看着女儿,没忍住笑了下。
她拍着萄萄的背,“萄萄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