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八旗兵?这特么完全就是在胡扯。
这是入关抢掠,又不是明朝和建奴双方的生死决战,怎么可能会有十万八旗兵?整个建奴八旗都凑不出这个数字的辫子兵来。
三路建奴的总兵力能有两三万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侧翼上出现十万人马?
至于陈寡妇说的“亲眼所见”,更是没有影子的事情。若是她真的能看见辫子兵,早就被砍死了,哪里还有机会走几十里的路程逃回小吴庄?
虽然张启阳一点都不相信陈寡妇的鬼话,但其他那些乡民却没有这样的见识,早就被吓傻了。纷纷招呼亲朋相邻,准备回家躲避兵灾,刚刚还热闹喧嚣的场面顿时狼奔豕突场面大乱。
“慌甚么?”这个时候的张启阳反而显得气定神闲,做出一副“我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的沉稳模样,就好像他早了料到建奴会过来似的,笑呵呵的对身旁的李安宁说道:“建奴还真的朝着这边杀过来了,真是天助我也,你赶紧回家看看,派往京城给英国公府送信的人回来没有?”
“给英国公送信?张大哥什么时候派人去往京城了?”李安宁心思单纯,但却一点都不傻,抬头看了张启阳一眼,瞧见他正朝着自己挤眼儿,马上心领神会,没有影子的瞎话脱口而出:“回来啊,今儿个晌午就已经回来了。”
“好!”张启阳猛的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建奴改道的消息我前天就已经知道了,早已派人去往京城报信儿。京师三大营的两万精兵弹指之间即可来援。要不然的话,我早就卷了细软躲到京城去避难了。”
这话说的在理,张启阳家大业大,若是真的遭逢兵灾,损失肯定最大。要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京师三大营很快就会派大军支援的话,肯定早就带着金银细软跑路了,还会留在这里等死?
“建奴能在不到一个昼夜的时间内行军百里,必然是轻装简从的小股人马,充其量也就是些侦骑而已。”张启阳笑道:“我们这里有几百兵士,格杀几十个侦骑应该不在话下吧?到时候朝廷的赏赐下来,大家都有功劳,说不准还能搏个封妻荫子光耀祖宗的战功呢。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不走!”
怪不得张启阳的腰杆子这么硬,竟然敢于直面气势汹汹的建奴。原来他早就知道建奴只有区区的几十个人,而且早就知道京师三大营的官军很快就要到来。
“你们若是想跑,我也不拦着,但诸般好处肯定是没有了。”张启阳的面色一沉,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之意:“我小吴庄民团要的是英勇无畏的纯爷们,听到些风吹草动就吓的没了卵蛋的怂货老子不稀罕,也懒得把田地银钱给他。诸位若还是站着撒尿的汉子,就和我一起搏个功名富贵,到时候我肯定不会亏了大家。若是大家怕了,跑了,嘿嘿!”
嘿嘿的冷笑了两声,张启阳猛然抄起一杆大扎枪往地上一戳,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处你们已经拿了,到了事头上却要撒丫子跑路,休怪我翻脸无情。小吴庄民团的花名册上已经录下了你们的名字,你们就已经是我的兵了。临阵脱逃是什么样的罪过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民团虽然不是正经的官军,也算是一支有名号的军队,肯定要执行军规。军法如铁,最是森严。上了小吴庄名团的花名册,拿了张启阳的好处,就得和他并肩战斗,这是规矩。
“张万三。”
“在!”
“你敢不敢和我一起搏一搏?”张万三是总教官,拿的好处最多,而且还有军职,若是口中说出半个“不”字,所有的好处全都化为泡影,那几十亩河滩地立刻就不在他的名下了。
而且此人当过兵对于眼前的形势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建奴掩杀过来,肯定是一个很宽大的正面。跑?能跑到哪里去?还不如索性把心一横干他娘的。若是干不过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若是侥幸能挡住一阵撑到大军来援,必然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一瞬间就衡量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张万三扯着嗓子大吼:“俺吃的用的都是张大人给的,如此用人之际,我肯定要留下来,跑的都他娘是孙子。”
“好,好汉子!”张启阳转过脸去,环视自己刚刚“提拔”起来的那一百多个“军官”
“大敌当前,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身后就是你们的村子,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自己身手摸摸裤裆里的卵蛋儿还在不在?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是跟着老子搏这一回!”
一番鼓动之后,那些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所谓军官终于有了些底气,虽然还是有部分人心存畏惧,却不好当众讲出来,只能附和着别人的说法,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安宁,你带人把家里的存银全都搬出来!”
“张大哥你……”李安宁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猛然看到张启阳的目光,顿时吓的一哆嗦,赶紧说道:“好的,我这就去取,全都搬过来么?”
“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张启阳满面寒霜,目光之中全都是森森锐气,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却让李安宁产生了一个错觉。整日里嬉皮笑脸的张大哥似乎在一瞬间变身成为一头凶猛的野兽,目光中的森然和冷酷比任何刀剑更加锋锐,让人不寒而栗。
“库里还有些布匹和盐,也搬出来吧。顺便把半斤他们全都喊过来!”
很快,李安宁就率领着半斤等人把银钱和布匹全都搬到了打谷场上。
“仓库里就这么点东西了。”张启阳打开那些小小的箱子,露出里边的那些元宝。十二两一个的小元宝,整整十四箱,还有一堆铜钱和布帛。
每人一个元宝先拿着,等打败了敌人之后还有重赏。
当了张启阳的民兵,吃的穿的都是张启阳给的,现在又拿了他的元宝,说不得也只能替他卖命了。
小吴庄民团的这次对抗赛,吸引了数千前来观战诸位的乡民,这个时候也只能暂时让他们到村子里躲避,这个时节本就昼长夜短,不知不觉之间已到了后半夜。
六百余民兵埋伏在村口的土岭子之后,眼珠子瞪的溜圆,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河道。
河上本有一座石桥,那是以前村里人集资出钱修建的,为的就是方便村民出入,现已连夜拆毁。
敌人要想经过的话,必然要淌水过河。一直到了拂晓时分,黑暗终于褪去,但黎明还远未到来,天地之间一片清蒙,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一队人马从东南方向奔了过来。
埋伏在土岭子后面的民兵们顿时就紧张起来,一个个全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捏紧了手中的扎枪,一旁的弓兵慌慌张张的拽开弓弦。
张启阳脸上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真就的是诸葛重生武穆在世一般镇定从容,其实内心里也是颇为紧张,手心里已经攥出汗水,忍不住的站起身来,真要高喊一声“给我冲”的时候,猛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
一脑门子扎进来的这些人约莫有两百多人的样子,一个个跑的丢盔弃甲气喘吁吁,还不时的回头张望,活像是一群被猎狗追过几道山梁的兔子。
八旗辫子兵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