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的守军也做出一副“血战到底”的样子,不停的摇旗呐喊,但真正的重心却在城内,因为里边也有上千民夫在不停的挖掘。
凤阳守将正在忙着蓄水和挖掘,只要敌我双方的地道联通起来,就会马上上演一出“水漫金山”的好戏,让张启阳铩羽而归。
双方都做出攻守的姿态,真正的心思却用来挖掘地道。
因为布置了大量听觉敏锐之人,可以通过大水缸时时刻刻“监听”毅勇军的挖掘进度,掌握他们的详细情形,所以,凤阳守军对毅勇军的地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三日之后,那些个听力很好的凤阳士兵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毅勇军停止挖掘了?
这不可能!
因为他们才刚刚挖过护城河,里边还有两道城墙,还隔着两个瓮城呢。
这个时候停止挖掘,就算毅勇军可以通过地道潜入进来,也只能进入到瓮城之内。
那岂不是成了自投罗网瓮中捉鳖了么?
难道是毅勇军的土工作业人员计算有误?
还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城内也在针对性的挖掘?
为了避免被淹死所以很明智的选择了停手?
已经挖了好几天,这个时候应该不大可能会停止吧?
难道毅勇军会前功尽弃?
凤阳守将不敢大意,让士兵们继续“监听”。
没过多久,终于又听到了一些动静。
果然,毅勇军没有停手,他们还在继续挖掘。
照这个挖掘速度,明天的这个时候,两个同时开挖相向而行的地道就会连同起来,到时候大水漫灌,就有好戏看了。
“准备的怎么样了?”当张启阳问起的时候,队官邢三宝拍了怕身上的土,笑嘻嘻的说道:“好叫大帅知道,四个棺材全都运进去了。”
“都封闭好了?”
“大帅放心,都用三合楔子卯死了,又上了钩钉,保证严丝合缝。”
“哦!”张启阳又嘱咐了一句:“再查验一遍,免得像上次在怀远的时候出了差错。”
把大量的火药装进棺材里,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然后把装满火药的棺材通过地道塞到城基之下,一个剧烈的爆炸就可以炸开城墙。
张启阳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通过地道把兵力输送到城内,而是利用火药炸开城墙。
这当然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攻城方式,但却并非百试百灵。
前几天用这个手法破开怀远城墙的时候,因为棺材的密闭性不是足够的好,而且起爆时间掌握的不够精准,几口棺材没有同时爆炸,爆破效果没有预计的那么好,仅仅只是把城墙炸塌了一小段儿,不得不让毅勇军将士通过这段狭小的破口强行攻打,出现了一些死伤。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那样的纰漏,邢三宝又专门下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申请爆破。
随着红色令旗倏然落下,负责遮蔽地道口的士兵们纷纷后退,一直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存留在地道中的民夫和士兵陆续钻了出来,清点人数确认无人落下之后,张启阳才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可以点火了!”
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脚下的地面剧烈颤抖了一两下,城墙附近腾起遮天蔽日的大团烟尘,敌我双方的视线同时变得模糊难辨。
因为已经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毅勇军的将士们早有准备,一点都不急于进攻,而是很耐心的等着冲上高空的碎砖烂瓦落尽之后,才排着整齐的队形冲了过去。
凤阳守军根本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好像风中的芦席一样剧烈晃动起来,一大团烟尘随之冲天而起,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直等到烟尘落尽,才惊讶的发现一段约莫六丈多长的城墙已经消失不见,准确的说是已经塌了。
却不是粉碎性的崩塌,那段城墙仅仅只是倾倒下来。
包裹在城墙最外城的砖石外层已经被震碎,失去了墙砖和条石的支撑之后,城墙夹层中的夯土层也随之垮塌,倚在后面的第二道城墙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缓坡。
用来阻隔、防御的城墙,已经成了毅勇军进攻的最好通道,如同潮水一般的毅勇军士兵正顺着这个巨大的突破冲上来。
看着这个巨大的坡度,城墙上的凤阳守军无不目瞪口呆!
当守将冲过来之后,看到这幅情形顿时如遭雷击:这样巨大的坡度和缺口不同,根本无法填补。而且已有大量的毅勇军士兵冲上了城墙,正在沿着城墙冲进里层。
除了马上把所有守城的军队撤下来进行巷战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巷战?
别开玩笑了,因为毅勇军攻破城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从倚城而守的状态转变成为巷战状态,不是一道命令那么简单,这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战略转向,是一个系统化的工程,需要很多很多的命令和协同指挥,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无法完成这样的转变。
就算是能够进行巷战又能如何?
从毅勇军的士兵大量登城的那一刻开始,凤阳的失守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已绝对不可逆了。
所谓的巷战除了增加伤亡证明自身的骁勇和血性之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既然大局已无法改变,那就只剩下举城而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凤阳守军毫无悬念的举城而降了。
到了未时末刻前后,太子驾临中都凤阳,直到现在,罗长腿才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张大帅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坚城,原来是用了穴攻加火药的法子。说来还真是奇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火药只能用做装填火铳或者是火炮,原来还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可以直接破城。如此一来,云梯、了车、攻城锤之类的东西就应该再也用不上了吧?”
这可是个好法子,不仅可以极大的减少士卒伤亡,还能快速破城,我得好好的学一学。只要学会了这个手段,天下就再也没有坚城堡垒了。”
毅勇军东犯,连克州县,引的朝廷震动,抽调江北之兵防御长江之西的命令已经下来了。
这个命令一下,让史可法觉得上面的人是不是傻了。。
清军已逼近徐州,摆出虎视淮扬的姿态,这个时候从江北抽调兵马,辛苦经营的江北防线顿时就会漏洞百出,朝廷这么能够如此顾头不顾尾的胡乱调动?
作为江北督师的史可法连夜南下,乘船到了南京,刚刚走到观音门外正准备进城的时候,却被朝廷的宣旨天使给拦住了:史可法奉命督师淮扬,非有诏令不得还京。
面对烟波浩渺的滚滚长江,耳听得金陵古城中传来的声声晨钟,史可法凭江而立,竟然有些恍惚了。
脸庞黝黑身材瘦小的史可法穿着一身墨绿的官袍,宽大的衣袖当风,愈发显得身形消瘦。
守江必守淮是千古不亘的真理,若是没有淮扬作为屏障,仅凭一条长江就想守住江南,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扬州是长江之锁,配合其他几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共同构成了江北防御体系,这才是弘光朝真正可以依赖的东西,也是唯一的安全阀。
一旦这个体系出现漏洞,整个江南就全完了。
构建江北防御体系的战略构想,毫无疑问是绝对正确的,但却一点都不顺利。
作为江北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江北四镇尤其是重中之重,但却一点都不省心,反而把史可法折腾的焦头烂额。
那四个军头全都是拥立弘光帝的从龙功臣,一个更比一个骄横跋扈,根本就不把史可法这个督师放在眼里。
为了维持大局的稳定,史可法不仅真的不能把他们怎样了,还得怀柔安抚。
就算是这样,四个军头依旧闹的不可开交。
作为协防扬州的重要武装力量,四镇的使命就是拱卫扬州,但却做出了一件让全天下人都瞠目结舌的咄咄怪事:发兵攻打扬州。
扬州是天下第一富庶繁华之地,简直就是一座金堆玉砌之城。
这样的肥膏之地自然引得无人数垂涎,为了驻守扬州,各大军镇大打出手,甚至直接攻打扬州。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好不容易把四大军镇安抚下来,让他们拱卫在扬州周边。
还不等史可法喘过一口气来,又出了四镇之一的高杰被诱杀的破事,不得不换高杰手下的部将李柯子暂领总兵之职继续镇守徐州方向。
刚刚把江北防御体系的西北角安定下来,毅勇军又摆出进犯凤阳的姿态。
马连超当时就慌了,先是调淮北的刘泽清,结果刘泽清根本不为所动,又调黄得功,一连串不知所云的命令下来,把苦心经营的江北防线搅的人心惶惶。
大型军事防务,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频繁调动,朝廷不会连这些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吧?
“说甚么朝廷调令?还不是马连超、贺一天等人为了一己之私利做出的勾当?”
伴随史可法一起南下的部将史德威恨恨的说道:“时局糜烂至此,朝廷里依旧是歌舞升平,我看着朝廷是长久不了了。”
“一派胡言!”史可法转过身去,怒视着自己的心腹爱将:“你不过是一介武夫,怎能知道朝廷的难处?跟随我这么多年,就应知道为国尽忠的道理,怎能如此编派朝廷?”
“督师明明知道我没有胡说。”史德威小声的嘟囔着:“如今清军虎视徐州,徐州的李柯子真靠得住?若是徐州有险,扬州可就危险了。”
史德威所的这些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整个江北防御体系本身就四处冒烟破绽百出,还要统领一群骄傲不逊相互倾轧的军头,到底能不能守住江北,能不能守住扬州,史可法的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朝廷之中总是有些个幸进之辈,也在所难免,我等只需抱定了为国尽忠的心思也就是了。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天数了。”
时至今日,连史可法都把守住江北的使命交给了命运,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尽人事听天命,就是史可法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