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的毅勇军,已不单纯只是一支军队那么简单,而是一个越来越庞大的体系。
从广义上来看,这个体系涵盖了固州军、商城军,规模同样很大的扬州军其实已被纳入体系之内。
除了这些军事力量之外,还有以叶黥和刘乾龙为代表的一批朝廷官员,更有江南学社这样的外围组织。
大明朝的政治局面素来就存在着党系的说法,比如说当年的东林阉党和东林党,都是举足轻重的政治理论。
因为张启阳是这个这个庞大军政体系的首脑,所以有些人在私下里将他们称之为“张党”。
从表现上看,“张党”的核心就是毅勇军,这是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或许确实是一个事实,因为现在的毅勇军依旧是江南朝廷的主要武装力量。
但是,对于张启阳本人而言,新华军校才是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载体,甚至可以说军校才是他的未来。
现在的张启阳,已把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军校建设和学生的教育工作上。
“你们是这个时代的菁英,是民族的至强武力。”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肩负着神圣的使命,我要带着你们开天辟地,做前人从未做过的壮举。”
“你们应运而生,这个时代属于你们,这个世界也一定会属于你们”
“炎黄贵胄泱泱五千年,而今北地沦丧天下汹汹,区区清廷以十万部民统治北方亿兆同胞,改我衣冠易我发式,我族高贵无比,却沦为奴隶被人欺压践踏。有人选择忍辱偷生,但你们不能。你们必须是一个战士,一个骄傲的战士。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扞卫这个民族的尊严和高贵。”
“你们的父辈、祖辈为了几亩田地几升粮米而辛勤耕耘,这没有错,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当年还有一种东西比活下去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那就是荣耀。”
“在淮扬,在江北,在中原,在湖广,各处都是清廷的军队,他们跑马圈地,他们追捕逃人,他们欺压百姓,他们辱我姊妹,他们横行霸道,他们肆无忌惮。他们看到我们的同胞,就会轻蔑的翻起白眼,说那是我们的奴隶。”
“我族所遭受的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只有昂然反抗的战士才是最高贵的,那些个忍辱偷生者全都怯懦的怂包。”
“你们要记住,尊严和荣耀不会凭空掉下来,敌人更不可能给你。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去抢。仁慈和软弱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因为虎狼从不会对绵羊将什么温良恭俭让。虎狼不讲道理,他们只认识刀枪,你们的责任就是用你们手里的武器,杀光世间所有的禽兽。”
“你们是一个集体,一个密不可分的集体,每一刻人都必须随时做好为这个集体牺牲一切的准备。总有一天,我和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倒下。但是我希望我们不是老死床榻,而是战死沙场,只有这样才能践行我们的誓言,为我族流尽最后一滴血。”
“服从、荣耀、无畏、牺牲。”张启阳再次重复着校训,振臂高呼:“我族万岁!”
这些学生,是张启阳的心血凝聚出来的精华,淳朴的民族意识已初步觉醒,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而言,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张启阳不停的给他们灌输“我族高贵”的思想,却从不提起任何与“朝廷”“大明”有关的字眼儿。
每一个年轻的脸庞都彰显着勃勃朝气,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喷薄欲出,用整齐划一的动作举起右臂,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我族万岁!”
看到这幅情形,刚刚成为战术教官之一的刘大牛无比惊诧:万岁?不是只有天子才能称万岁的么?
大帅对学生们训话的时候,根本提都没有提起过“皇上”二字,却如此当众高呼“我族万岁”,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作为一个毅勇庄民团代的老兵,刘大牛很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大帅是怎么练兵的,当时可没有“我族高贵”“我族万岁”的说法。
刘大牛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些学生和普通士兵的不同,这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思想和观念的差异,就算是其他方面,也体现的非常明显。
和普通的士兵比起来,这些学生拥有更好的纪律性。
毅勇军已经算是当世第一强兵了,军规森严令行禁止是硬标准。
与其他的明军相比,毅勇军的军规军纪显然更好,只要队官一个命令下去,在十个呼吸的时间之内,整队的毅勇军士卒就会集结完毕处于待命状态。
在刘大牛的心目当中,毅勇军就是天下第一强兵,但是这些学生兵却对他的这个想法产生了强烈冲击。
“集合”的命令一下,正是四处自由活动的学生们纷纷奔跑过来,只用了六七个呼吸的时间就已列队完毕。
“报告教官,一期天字班集合完毕,应到六十五人,实到六十五人。”
“报告教官,一期黄字班集合完毕,应到六十六人,实到六十六人。”
“报告教官,一期宙字班集合完毕,应到五十八人,实到五十八人。”
作为一个老队官,列队的情形已经见过太多,但眼前这三个班的学生所排出的队列,却透着一股让人惊叹的严整。
横平竖直整齐划一,就好像是事先标在墨打了线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成行成列,就好像是专门摆放在固定位置上的旗子。
这些学生不仅队列严整,军容都整齐的让他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
大檐帽的高度和角度就好像事先用尺子量过一样,每一个人的制服都没有哪怕丝毫的褶皱或者是不洁,腰带杀的细细,高筒皮鞋擦的纤尘不染,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
和洁净整齐的军容相比,学生们所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也好的出奇,一个个庄严肃穆,全然没有年轻特有的那种顽劣,更看不到丝毫散漫或者是懈怠。
张启阳专门挑选了十几个经验丰富的毅勇军军官,给学生们传授最实用的战术理论,这些东西都是无数次生死考验的宝贵经验。
作为战术教官之一,刘大牛并不怎么称职,因为他本人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自然也就是无法进行系统化正规化的授课,只能根据自己的亲身体验和无数次战斗中摸索出来的一些窍门,给学生们传授战斗经验而不是战斗理论。
但是,这些个学生们还是很好的领会了。
这并不是因为刘大牛讲的好,而是学生们的天赋高。
和一般的毅勇军士兵相比,这些学生的底子高出了很多倍,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首先,他们本就是毅勇军的子弟,耳濡目染之下已经对战斗有了基本认识。
而且他们还了最基本的文化基础,又经过张启阳一年的调教之后,很多东西只要稍微提一下就可以融会贯通。
一个时辰的课时很快就结束了,当张启阳和其他那十几个临时的战术教官下去休息的时候,立刻就被宿舍的情形惊的目瞪口呆:整洁,实在是太整洁了。
被服用具等物,全都整理的纹丝不乱,宿舍里干净的看不到一丁点的尘土,就连个人用的碗筷都摆放成了同一个方向。
“这……这还是军营吗?”军营是什么样子,大家都是非常清楚的。
即便是在以军规森严着称的毅勇军里边,对于内务的要求也是很稀松。
被褥不整用具乱放,还充斥着浓重的脚臭味,军营里本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军队是用来打仗的,只要是士卒悍勇服从命令也就是了,根本就不注重内务的整理,也懒得在这方面给士兵们“找麻烦”,士兵们也就是懒得收拾了。
想不到,军校里边竟然是如此的整洁。
那些个学生们是毅勇军的子弟,是张启阳的兵,以后肯定是要上战场的。
就算是被褥整理的再怎么整齐,又有什么用呢?这玩意对打仗有帮助吗?
对于刘大牛等人而言,杂乱无章的营帐本就是军队中的正常状态,除了盔甲和武器总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之外,至于被服、杂物根本就毫不在意,眼前这过分整齐的宿舍反而让他们很不适应。
原本想要躺到床上休息一下,却又担心弄乱了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一时间弄了个手足无措:“就是新郎官的洞房怕也没有这么规整吧?真不知道大帅是怎么想的,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让那个娃娃们好好的睡一觉,好歹也能养一养精神。”
内务打理的如此整齐,肯定要花费不少心思和时间,还不如把这么些心思用于训练,或者是干脆睡大觉,也比折腾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要好的多吧?
“兄弟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学生和咱们这样的老兵的不同之处?”
“嗯,确实有点不同。”
“以前咱们在民团当兵的时候,虽然也要练兵,却不是这么个练法。”
这十几个战术教官都是民团时代的老兵,当初张启阳是怎么训练他们的,至今依旧记忆犹新:无非就是跑步、负重,增强体魄,然后就是练习队列和基本拼杀技巧而已。
训练新兵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但是,军校生的训练却有了天壤之别,和刘大牛等人心目当中的训练方式完全不同:操场上,年轻的士兵们端着长长的火铳,踩着清亮的竹哨节奏,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进行着战斗操训。
每当响起一个急促而又尖锐的铜哨声,最前排的学生们就驻足射击一次,后排的学生则继续前进越过队友,在铜哨声中再次射击。
没有惊心动魄的冲锋,更没有激荡人心的呐喊,一切的一切都井然有序,透着一种难以用韵形容严谨和秩序,一点儿都不象是集体战斗训练,反而更是象是一架严丝合缝的精密机器,正在按照常规运转,每一个学生都是组成这架机器的螺丝钉。
“我总是觉得,这些学生们虽然秩序严整纪律森严,却没有了咱们毅勇军的血气和勇气。”刘大牛昂着头,回忆着自己所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咱们这些老兄弟们,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咱们毅勇军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凭的是敢打敢拼的血勇之气,凭的就是一往无前的精气神儿。只要大帅的命令一下,咱们这些个老兄弟们,哪一次不是嗷嗷叫着争抢着往前冲?”
两军鏖战之际,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那股不怕死的精神,确实就是毅勇军百战百胜的关键。
但是,作为毅勇军的子弟,作为毅勇军继承者和未来,新华军校的学生们似乎过分的强调纪律二字,却没有能够继承父兄们的悍勇精神和无双血气。
这一点,在训练当中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