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阳笑了笑,谦恭的说道:“臣身负先皇托国之重,自当尽心竭力。如今天下稍安终于不负先皇托付之重,纵使臣即刻身死到了九泉之下,面对先皇之时也能俯仰无愧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之极,大义凛然之极,谁都挑不出毛病,但却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终于光复故国再造大明王朝,到了最后却什么都不要?
你张启阳比周公还要周公比圣贤还要圣贤?
复隆皇帝要是真的信了,只能说明他的智商有问题,他还没有幼稚到这个地步呢。
“你我君臣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复隆皇帝说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无论说些甚么都不会再有旁人知晓。无论张侍讲想要什么样的高封厚赏,只要朕还能拿得出就断无相拒之理。”
“既然陛下如此言,那臣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张启阳说道:“我想要一笔钱。”
钱?
多少钱?
“六百万两应该差不多就够了。”
六百万两白银,相当于近八百万钱,这确实是个天文数字,毕竟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身后事才用了三四百万的开支。
但是,这笔钱却一点都不多,而且少的可怜。
如果仅仅只是用钱就能把张启阳给打发了,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江南虽富庶,复隆朝廷的财政状况大为改观,但毕竟刚刚办了一场大事,朝廷不可能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
但这笔钱却是一定要拿的,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给。
因为这笔钱是用来酬功的。
用六百万两银子买一个光复北地的结果,简直便宜到家了。
毕竟张启阳控制着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地盘,总体实力一点都不比江南朝廷弱小,甚至还要凌驾于上。
若是张启阳真的裂土割据,形成一个事实上的“南北朝”局面,和朝廷分庭抗礼,江南也不能真的就拿他怎么样了。
哪怕是张启阳要一大堆官职,也比直接要钱好的多,但他还是要钱了。
张启阳绝不是贪恋钱财之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复隆皇帝的心中登时就冒出两个字来:自污!
自古功高不赏,张启阳真的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早就赏无可赏了。
其总体实力已隐然超越了江南朝廷,尤其是军力,更是无敌于天下。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开口要钱?
这是典型的“自污”,其实就是为了表明自己是个贪恋钱财的目光短浅之辈,是个满足于富贵钱财的庸碌之人,借此来麻痹朝廷,然后再用这笔钱壮大实力,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就真的不好说了。
“这个……光是钱财何以酬功?何以彰显赏罚分明之效?”复隆皇帝面带微笑,说的云淡风轻:“以张侍讲之功,什么样的高官显爵都不算过分,就算是封妻荫子世袭罔替也是应当的。有个事情朕已思虑良久,该是时候办理了。”
“当初张侍讲率数百忠义之士,受先皇托孤托国之重,迎朕等由北而南至今底定天下已历数个春秋。张侍讲因公而废私,子嗣绵延之事耽搁至今,朕心有不忍,专以为张侍讲寻一良缘。”
“张侍讲胸有乾坤腹存锦绣,更是忠诚无双,定是要于国同存于国同休的,寻常女子自然匹配不得。”复隆皇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朕欲将皇姐下嫁,于张侍讲匹配良缘,如此你我虽有君臣之名,实为家国一体,岂不美哉?”
听了这话,张启阳当时就愣住了。
你要把安宁公主嫁给我?那我岂不成了皇帝的姐夫?岂不成了大明朝的驸马?
按照朝廷体制,驸马不得干预军政民事,除非是另有委派,比如说崇祯朝的李国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张启阳一点都不担心江南朝廷以此为借口拿下他手头上的权利,毕竟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摆着,就算是公然对抗也不虚。
真正让张启阳吃惊的是,朝廷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也不知这位大明天子是怎么想的,真以为我稀罕一个公主吗?
别说了公主殿下了,就是天上的仙女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张启阳笑了:“臣不过是个粗鄙的厮杀汉,安宁殿下乃是金枝玉叶,臣怎敢痴心妄想匹配天家?”
“张侍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我君臣结亲,一来是为了彰显家国一体,再者也是我了将来考虑。假以时日,张侍讲之子嗣就是朕的甥辈,到时候封王封爵光耀门庭,必可传为千古佳话。”
因为你姓张,所以不可以封王,但你的儿子就不一样了。
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外甥,虽然姓张但却是我朱氏的近亲,就算是真的封王也是很有可能的,而且一定不是空虚的头衔,而是真正掌控一方的诸侯。
在这大明朝,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洪武年间,太祖皇帝朱元璋大肆屠戮功臣,把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勋杀的干干净净,唯独对自己的亲外甥李文忠另眼相待,不仅委以重权还封为公爵,死后更是追封王爵,那就是一个异姓王。
除此之外,还有云南的沐家,那是朱元璋的义子,同样世袭罔替做到了于国同休。
只要张启阳和安宁公主缔结婚姻,只要生出个儿子来,最低也是沐家那样的待遇,而且肯定还会更高。
到时候就算是真的成为掌控一方的诸侯,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你的子孙后代已经可以世袭罔替与大明朝同始终了,你就应该不会再生出和朝廷对抗的心思了,毕竟就算是张启阳造反,收益也并不比这好多少,还会留下篡逆的恶名,未免显得有些不划算。
李吴山没有回答,既没有欢天喜地的满口答应下来,也没有公然反对。
复隆皇帝还在等着他最后的答案,无论皇帝做出多么镇定从容的模样,其实他的内心已万分紧张。
如果张启阳断然拒绝,那就意味着他最终还是会和朝廷翻脸,这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张启阳一直沉默,气氛顿时就显得凝重起来。
过了好半天,张启阳才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却已没有了刚才的微笑,而是显得非常郑重:“臣想私下见一见安宁殿下,还望万岁允肯。”
“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