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看着莫无双“我”了半天，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不用继续往下说。
她只是想莫无双真正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而不是每次都无视它。
能意识到自己恐惧的和在意的东西就够了。
她并不是想要当下就要莫无双立刻克服或者表态。
任何人直视自己的恐惧，接纳自己恐惧某个人事物的事实，再到最后能克服这个恐惧并放下，都需要时间。
她不着急，她也不想把莫无双逼得太紧。
修真一路本就是修心，归根到底，一切都急不得，要慢慢来。
从前的瑶华把他引上了正途，而这一世作为楚澜，她更希望莫无双能踏踏实实把这条路走完，走上最高峰。
摘下修真一路上那个最大最终的果，证无上道，获自由身。
那才是不负他这几千年的光阴与努力。
楚澜挥手作罢，让莫无双不要再说下去的时候，他还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这位魔尊大人的用意。
他原本以为，楚澜是想让他当着她的面儿，把他内心最大的恐惧说出来。
或许他以前也曾察觉到了。
从瑶华在他眼前殉道的那一刻开始，从听见上仙界四大家族之首的柳善渊亲口说出，他是如何毫无负罪感地滥杀无辜开始，从看着当年的悠宁谷的村民因为不忿上仙界的剥削和轻视，一个个随他堕魔开始。
要不是因为这次楚澜在心魔试炼中，看到了当年所发生的之事，来向他确认，寻一个答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触碰心底这个尘封起来的记忆了。
久到他都已经忘了，这些事原来在他心底埋藏多年，但是依然没有淡忘，那些疤痕依旧没有愈合，一触就痛。
直到此刻莫无双才意识到，原来他的身体里还存在那么多的沉疴旧疾。
只不过他往日里自欺欺人，视而不见便当做不再存在罢了。
可是如今，楚澜刚刚的诘问，像是一根银针，直接朝着他这不不曾愈合的伤口上扎去。
轻轻巧巧就揭去了他这伤口上，伪装愈合了的结痂。
现在他不得不直视自己内心现在藏无可藏的血淋淋伤口。
可是……他惊讶地发现，好像现在反而没那么痛。
那些陈年旧疾，暴露在另一人的视野下，暴露在他自己的凝视中时，
内心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不需要再费心力欺骗自己，不用再去遮掩的畅快感！
莫无双感觉丹田处莫名涌上一股很柔和的力量，轻柔但是十分磅礴，像是他体内一直有什么郁结不通的关窍，突然间就被这股力量给冲开了。
体内的筋脉像是被春风拂过一般通透舒畅。
一旁静静站着观察着他的楚澜也有几分惊讶。
她看到莫无双体内合黑色的魔气，与快要步入神境的灵力金光，竟然开始慢慢地相融在了一起！
黑色与金色的两股气，在莫无双体内，像两条龙一样相互盘绕纠缠，头尾相衔，生生不息。
竟然有种异样的和谐！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夕阳渐落，光线昏沉，一时目力不及，看花了眼。
莫无双好像也发察觉到来了自己体内的异常，有些欣喜地抬眼看向楚澜，发现楚澜也正错愕地看向他。
很快，楚澜面上的神情由错愕转成欣慰，甚至是一种难以掩藏的激动与开心。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莫无双身旁，爽朗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不错嘛，莫长老！你这么快就能有所收获，真不愧是我的部下！
看来千里马还得遇伯乐，英雄还是得配宝剑，好马就是得配好鞍，明珠就该赠没人，良才就得遇明师！”
莫无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刚刚心底难得涌上了些许感动，就被他这魔尊大人一通驴唇不对马嘴的发挥给压下去了。
哎，早知道他就应该在知道瑶华已经转世重生时，就该下一番苦功夫去寻找的。
但凡楚澜要是能在他身边长大，或者他给她安排一个好一些的人家寄养着长大，
他家魔尊大人的词汇和用语，也不至于给外面那些扯闲篇的话本子给污染和耽误了。
思及此处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思考着现在开始管束魔尊大人的文化课还来不来得及。
楚澜正在兴头上，看见莫无双一副皱着眉头生无可恋的模样，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
“莫长老，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当然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
只不过是被他家魔尊大人混乱的语音体系撞了一下罢了。
哦不对，不只是撞了一下，楚澜这种随意发挥，睁着眼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的时候还不少，他应该算是被反复碾压。
魔尊大人……这能申请算工伤吗？
莫无双深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腰，
“我没事，魔尊大人，你对我刚刚在影盟里的表现还算满意吗？
你所有的戏我都没让它掉地，都给你接上了吧？
你允诺的三十万枚上品灵石，现在可以给属下了吗？”
等着魔尊大人批工伤，那还不如自己争取！
大冷天的手里有个热乎的馍馍……不对，手里能揣个三十万枚上品灵石暖暖手，比什么都重要！
楚澜：……
好家伙，她知道莫无双是有点子财迷在身上的，但是没想到这么财迷！
刚走出影盟还没出二里地，这就要上报酬了。
“给给给，给你给你！”
楚澜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就从如意囊中给莫无双掏灵石。
忽然她也觉得自己好穷！
她这点儿家底，还是当时敲诈拥月宗来的！
细想起来，她也很久没有进项了。
想到此处，在如意囊中掏灵石手一顿，动作也不那么利落了，好肉痛！
她忍不住继续嘟囔莫无双，
“你说你也是千年的老妖怪了，怎么一副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说你活了那么长时间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不就是三十万枚上品灵石吗，也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的。”
“我只是怕魔尊大人你忘了，所以先行讨要罢了……魔尊大人？你倒是松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