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皓月拜访城主时,也是撞了南墙,那城主一向玩味似的与她交谈,半点不用心,谈到要处,也是半推半就,闭口不谈。
“城主,你非要如此行事是吗?”南宫皓月被气的手脚坚握,头冒火气。
城主若无其事地吃着慈泥浆果,道:“不急不急。”
“我已向你说明了这果子的危害,你怎的还敢入口?”
“美人都说了,这藤只是会吸取大量水分,果子也不会。而我云梦泽恰巧水分足量,能延续百年不断,这慈泥藤还在园中,那可谓是不易啊!”
南宫皓月没好气道:“城主需得想清楚,若非有伯兰掌管云梦泽司雨水利,云梦泽当真能延续至今吗?你若连伯兰的话都不信了,待伯兰一族不再降水,红荞将云梦泽水汽食去,此处唯恐成为下一个大漠。”
“他们敢?”
城主躺在座椅之上,猛的站起身,缓缓逼近。“他们若不降雨,我们还留着他们有何用处?再者说了,慈泥藤种植已有千年,都不曾有事,本城主觉得,是美人你多心了。”
“城主知道我不会放任不管,所以对此毫不关心是吗?”南宫皓月拍案叫板,直直瞪着他。
城主转身,缓缓道:“美人这是要叫我为难啊?我虽在城中万人之上,却也没法允诺你这件事,还是先回去吧!”
眼看他不肯松口,南宫皓月不再自讨没趣,决心去伯兰部落寻求几位长老的相助。
“美人啊,老祖宗的规矩不可破,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即便我愿意拟旨废除,城中百姓愿意吗?我怎么能做于百姓无益之事呢?”
待南宫皓月坚决走后,他一把摔了慈泥浆果,闭眼仰天道:“说到底我也有诸多无奈,是非不与我分说。”
身为城主,或许他也有诸多无奈。
南宫皓月向三人传去音讯,决心到伯兰部落一遭,紧接着半道便收到了无涯的传讯灵符,要与他一道前去。南宫皓月想着几人还不知天菁长老并未传信于她,也就不好带上,但生怕几人不知将来计划为何,还是向几人又传唤音符。
南宫皓月如一颗流星般从天际坠落,稳稳地落在了伯兰部落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天外来物”把正在附近活动的几只伯兰吓得不轻,它们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待看清来人竟然是一个人类时,它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询问起她的来历和来意。
面对这些热情而又充满疑惑的目光,南宫皓月感到有些无奈。她深知自己人形状态下的出现太过突兀,于是心念一动,摇身一变,化作了原本的模样。
众人见状,这才恍然大悟,赶忙将她迎进了部落内。
然而,南宫皓月四处寻找小喜云的身影,却始终不见其踪迹。
经过一番打听,方才得知最近几日当值的分别是天伦和天摩两位长老,而小喜云并不在此处。
与此同时,天菁长老正独自在山洞中埋头翻阅那些珍贵的古籍,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心急如焚的南宫皓月立刻催促身边的几个小家伙带领她前往山洞寻找天菁长老,并告知他们此行乃是有重要之事需要与长老商议。
得到指示后的小家伙们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在前引路。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山洞前。刚一踏入洞口,南宫皓月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两侧墙壁上原本摆放整齐的书册此刻全都被翻落了下来,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则胡乱堆叠在一起,整个场面显得杂乱无章。
“长老,您在吗?”南宫皓月轻声呼唤着,那声音如同春日微风拂过湖面般轻柔,同时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地朝着屋内深处走去。
“谁呀?这么早来找我!”伴随着一阵低沉而略带慵懒的回应声,只见一个身影突然从堆积如山的书卷之中冒了出来。
紧接着,只听得“撕拉”一声响,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般,天菁长老如飞鸟般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南宫皓月见状,赶忙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待到距离天菁长老仅有几步之遥时停住身形,恭恭敬敬地说道:“长老,我已经查到一些重要的线索和眉目,特此前来向您汇报并同步相关情况。”
天菁长老不紧不慢地晃悠着身子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看着南宫皓月,眼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开口问道:“哦?南宫小友,不知你此番究竟查到了些什么?快快说来让我听听。”
南宫皓月依言上前两步,先是用手轻轻拍去了旁边几本书籍上的灰尘,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侧身坐在上面。
坐稳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回长老,昨晚我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百草仙君。于是便向她请教关于这节根来历的问题。经过一番交谈,她告诉我此乃红荞根,乃是一种在大旱之年出现且被视为不祥之物的奇特植物。”
听到“红荞根”三个字,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天菁长老突然间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哎呀!原来是红荞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瞬间跃起,直直地朝着屋角处一本布满灰尘的竹册飞去。临近之时,伸手一抓,准确无误地将那本竹册抽了出来。然而由于用力过猛,随着竹册被抽出,顿时扬起了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只见他神色慌乱地迅速翻开手中的册子,目光急切地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载。
当阅读完所有相关内容后,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激动地高声喊道:“我终于找到了!就是这红荞啊!据记载,它生长于西北荒漠那广袤无垠的戈壁之中,只要遇到水源便能落地生根。而且这红荞植株高大,高达三丈之巨呢!更为惊人的是,其根系分布错综复杂,仅仅是长成三尺高一根红荞的根部就能覆盖住整整一间瓦房那么大的面积。”
站在一旁的南宫皓月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惊惧之情,颤声道:“天哪,如果这园中真有如此众多的红荞,那它们的根系岂不是早已深深地扎入到地底深处去了吗?”
此时,天菁长老手臂轻轻一挥,一支精致的毛笔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紧接着,他手持毛笔,在册子上龙飞凤舞般地落下几行字迹,边写边喃喃自语道:“这么多的红荞聚集在此处,想必都已修炼成精怪了吧。这下可真是棘手得很呐!”
南宫皓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卷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光,开口说道:“长老,不如就让我把这本册子带回城里去吧。您不知道,城中的百姓们对于红荞可是深信不疑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对这种植物如此尊崇。但如果我能将这份卷宗带回去展示给他们看,说不定他们看到真相之后,内心会有所触动和改变。”
天菁长老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他心中却暗自思忖着:这云梦泽之人为何会对红荞这般盲目崇拜呢?想必是受到了红荞某种表象的迷惑而不自知,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中可能隐藏的危害与弊端。不过,倘若能够及时纠正这一错误观念,或许还来得及拯救这些陷入迷途的人们。
天菁顿挫的点了点头,道:“好,你也不用誊抄一遍,直接带回去吧,若他们还有觉悟,将那红荞连根除去,云梦泽沙化一事大地有了指望。”
南宫皓月接过卷册,兴高采烈跑了出去。随后一个变化,便飞回了云梦城与几人会合。
南宫皓月赶回客栈,却不见一人,想来几人还在城中当说客,当即就跑去城中寻二人踪迹。
当她朝下看去,却见好些人围着慕蓉与诛颉二人打骂,她瞬间飞身而来,将几人捆绑了起来。
“笨蛋,他们伤你们,怎么也不知道躲着点?”南宫皓月收完手,查看二人伤势。
诛颉护着慕蓉,她倒是没有受多大的伤,反倒是诛颉,绝口不提受伤,强硬了看着百姓,道:“皮肉伤,伤不了我们。”
南宫皓月苦口婆心道:“你们可看清楚了,都识字的吧,这书中记载道,红荞生于西北大漠,逢水便能生长,其根部甚至能延伸到地底百米处,你们种了这么多红荞,都要成精了,若是再不处置,云梦泽恐遭难。”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急着反驳,一二交流之后,便有人闹起来了。
“谁知道你这册子来路?万一是临时誊抄的呢?”
“不明不白,就说我们吃了几百年的慈泥浆果是不祥之物,我不信。”
“你们几位到底是何居心?为何一定要断了我们云梦泽的生路!”
“我们几代人吃了几百年都相安无事,你们空口白牙就要毁了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我们不答应!”
几人众口铄金,直到后来,所有人都是一副说辞,没有人相信他们所说的是真的,人人一副丑恶嘴脸,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对他们的看法提出质疑。
南宫皓月几经呆愣,铺天盖地的流言传入耳中,不堪入耳的也有,她一时要喘不过气来。
好在慕蓉拍了拍她,让她在沉思中缓了过来,“南宫姑娘,任凭我们舌灿莲花,他们是铁了心了不信。我与师兄为此也司空见惯了。”
南宫皓月看着憔悴的二人,关切道:“你们受累了。”
慕蓉淡淡摇了摇头,取过南宫皓月手里的卷宗细细查看,这下诛颉才对南宫皓月所说信以为真。
南宫皓月并不死心,对众人道:“大家一时不愿是情有可原,但若不将红荞除尽,他日吸附云梦泽水源,森林恐造沙化,如今云梦泽外围已有一里沙地,各位若是不信,大可去探查。”
有个高傲的大婶不信邪,站起来悠悠道:“我管它什么沙化不沙化,大不了搬个地方住,可这慈泥藤还是要种的,你们这些人懂什么,你们可吃不来这东西。”
南宫皓月奋力劝和道:“你们是着了什么魔了,为什么如此尊崇于这种邪物,云梦泽亡了,于你们有什么好处?”
有一个老头破口叫道:“那与你们什么好处,别告诉我,是出于拯救苍生的情怀,世上可没有这样耿正的人,就别噶吹自己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了。”
南宫皓月竟无言以对,他们人口众多,众口难调,暂时还改不了他们的决心。
“云梦泽没了,只要还有白泽庇佑,有伯兰为我们下雨,就能再造一个云梦泽,变成荒地沙漠,又有何妨?”
“我们在乎的从来不是一个地方,是天神对我们的赐福,长寿,祛邪,避灾,这才是常人一生追求。”
南宫皓月当然不懂,她有着与天齐寿的年龄,从来无需担心这些,至于祛邪避灾,这些虽是凡人所求,但妖也会略求一二。
南宫皓月从未哽语至此,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你们……简直……”
无涯急忙赶来,照看几人的伤势,并朝着叫嚣的几人吐舌道:“要一张有皮没脸的人,一根舌头跟抹了茶油似的,说话如此刻薄。”
随后上前与几位讨教言辞,“云梦泽亡不亡跟你没关系,你良心都喂犬了吗?云梦泽带给你栖息之地,有榕树庇荫,土地生长作物,喝着云梦泽的水,受着云梦泽神明的庇佑,还说与云梦泽毫无情感,你们一个个还真是没心没肺,竟然能说出如此冰凉又尖酸的话语,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良心会痛的话就不要了就是。”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顿时把无涯给逗笑了。
“一辈子不知道痛苦为何的人,怎么会知道艰难困苦乃是一生必不可少的,因为得来不易才会懂得珍惜,你们这些活在没有灾难疾病的云梦泽人,占着有神明庇佑,就为非作歹,简直有伤风化!”无涯气不过,又补上了几句。
“一个个瞎了眼的东西,种那东西也不看看是不是个好货,就敢往家里种,你们再拦着,以后那东西成了精,触之藤蔓便被吸干精气,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无涯指了眼前每个人一遍,随后将几人牵走了。
无涯尚平静下来了,还不忘安抚三人,道:“那些刁民说的也太难听了,一方水土养活了他们,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有恃无恐,竟是些白眼狼。”
南宫皓月呆愣在旁,无涯赶紧摇醒来她,问:“南宫姑娘,你被他们吓到了吗?”
南宫皓月低着头,道:“我无妨,这二人受了些伤,还是早些医治为好。”
南宫皓月忙从乾坤兜里拿出治疗伤口的丹药,让二人兑水服下后,淤青都有些愈合。
“师弟,你似乎没有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影响。”诛颉抬眼看着无涯。
无涯嘿嘿笑着,道:“可能是我这人脸皮厚吧,听多了自然不会放心里去。”
无涯拍了拍慕蓉与诛颉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我们先前在流星原可是被全民通缉,也不见你们二人沮丧成这样。”
南宫皓月暗暗道:“百草仙君说慕蓉少侠眼下正在历劫,相传要历经八苦,因为我的出现,她的经历倒是轻痿了些,想来,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们解决为妙。”
“上天既然安排有难降临,他们也定能逢凶化吉吧,我也能轻松些的,该推拒的就推拒了。”
“不过,还没问仙君,这诛颉与无涯二人可是神仙下凡,这二人气质偏俗,无涯活泼豁达,诛颉身正气清,二人身上也无法器傍身,一时也难以发觉。相较之下,诛颉一生磋磨,倒与历劫之人一生颇有同苦之理。无涯凡事不要紧,为我主要。前尘虽忘,到底也是经历过,这二人莫非都是神仙历劫下凡。”
她一时没头没尾了,听几人娓娓道来先前的事情。
原来,他们一路向东而去,几人路过湘地的流星原,因为帮了几个逃犯,所以委以同罪,全城贴满勒令告示,还被追了好几条街。
想来也是极为有趣的,可惜,这些人与她毕竟不是一道的,无法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