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
蓝田水师正在寻找鲸鱼的下落。
突然,了望员挥动令旗。
前方发现可疑船只。
武朝海禁,除了水师和走私户以外,几乎遇不到大规模的船队。
从了望员传达的信息判断,对方有三艘战舰,六艘巨大海船。
齐大柱脸色凝重,举起单筒望远镜,向远方看去。
船队的规模足以和蓝田水师相抗衡。
戚文明和刘智也急忙举起望远镜,很快就看到了巨大的船身。
似乎,对方的战舰样式,和他们的旗舰差不多。
海船上,还有很多补丁。
“黑龙旗,是我们武朝的黑龙旗。”
齐大柱努力地擦擦眼,继续看去,“九天玄女蜂花号?怎么又出来一个蜂花号?”
“什么?”刘智神色激动起来,顺着望远镜看去,确实看到了对方高高挂起的船帆,上面确实绣着九天玄女蜂花号。
刘智整个都颤抖起来,就连巨大的海浪声也像是静止了,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
“是我弟回来了,是我弟回来了。”
刘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地倒在甲板上,仰面大哭。
“啥玩意儿?”齐大柱不知道其中内幕,忍不住看向戚文明。
“总兵大人,是下南洋的船队回来了。”戚文明激动地用手捶打着船舷,“回来了,他们真的回来了。”
两支船队相遇,刘智立刻命人放下小船,驶向九天玄女蜂花号。
靠近之后,用勾绳勾住对方的船舷固定好小船,顺着绳梯攀爬上去。
见到刘睿的一瞬间,兄弟俩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一年半了,一个人又有多少个五百四十八天呢?
人只要一涉足大海,就如同没了根的浮萍。
狂风暴雨、惊涛骇浪、饥饿重疾……随时会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还有独在异乡的孤独,以及面对闪电风暴的绝望……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全都宣泄出来。
没有人天生就是孤勇者,大家都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
“刘智,立刻引领英雄入港。”齐大柱声音激动,“沿途以十八响号炮,为他们开路!欢迎我朝英雄凯旋!”
刘智立刻分出一艘战舰,引导刘睿等人入港。
十八响号炮,可是水师的最高欢迎礼仪。
一艘快船也驶向了登莱港口,传达消息。
翟松龄近乎带领全城的百姓,热烈欢迎英雄回归。
百姓们知道下南洋的勇士回归,无不翘首以盼。
从出海到回归,让所有人对南洋有了全新的认知。
府衙的捕快们,站在港口维持秩序。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
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脚踏七彩云彩,身穿金甲圣衣的盖世英雄。
相反,他们看到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相互搀扶的海员。
最了解这个国家的,永远都是御史。
他们知道朝廷和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谢必郢让所有人都不要睡觉不要喝水,
熬出来黑眼圈,熬出来鱼尾纹,熬出来干裂的嘴唇。
在楚国补给的时候,他们就洗了温泉浴,去红帐子找了三五个娘们儿。
可谢必郢却没把脏乱差的衣服给扔掉,相反还在石头上把衣服磨出来窟窿,小心地用箱子装起来。
起先,大家还不理解,看见登莱官吏和百姓的这一刻,他们明白了。
谢必郢是翟松龄同年的进士,算是同窗。
他在人群中仔细地寻找谢必郢的身影,终于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映入眼帘。
“兄长!”翟松龄的眼睛瞬间红了,“你们一路……辛苦了。”
“贤弟好久不见。”谢必郢拱手,“三年前一别,现在你已经是登莱知府了,可喜可贺啊。”
紧接着二人相拥在一起,翟松龄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想当年,他们俩也是意气风发,进京赶考的少年,翰林院为官三年各奔前程。
然而现在,当初的风流倜傥,当年的潇洒快意,早就成为历史。
“兄长晒黑了,也瘦了。”翟松龄上下打量,“但相对当年,眼里多了韧性,多了坚毅,多了果敢……更像是一个弃文从武的将军。”
府衙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
自始至终,翟松龄都没说让他们梳洗打扮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同窗之间的默契吧。
次日一早,扬帆起航,直奔京师。
这也是他们出行之前,李北玄专门交代的。
天大地大赢世民最大,回来之后不用到蓝田,直接面圣。
登莱无数百姓夹道欢送,一匹快马也前往京师报喜。
兵部尚书李懋恭的压力很大。
穆子恒战败之后,弹劾李懋恭的奏疏,摞起来比他都高。
半数的御史上书朝廷,请求削减兵部的开销。
甚至还有传闻,刘睿等人已经葬身鱼腹,再也回不来了。
言官们也用这个借口,请求皇帝暂停下南洋的全部工作。
就在李懋恭满肚子委屈的时候,一封奏报传到了兵部。
虽然有些心浮气躁,但还是耐着性子打开。
卧槽!
回来了?
李懋恭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奏报。
这是刘睿和谢必郢的联名奏疏,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一年半的时间里去过的所有国家。
相对于先秦而言,他们走得更远路途更长,完成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壮举。
有了这次航行经验,未来下南洋,更是轻车熟路。
“他娘的,不是朝会上骂老夫吗?知道老夫这个儒将是怎么挣回来的吗?”李懋恭狠狠一拍桌子,“来人,召集兵部所有官吏,跟着老子砸了御史台!”
兵部最近被御史们欺压谩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李懋恭一声令下,官吏们就抄起一切能用的打架利器,气势汹汹地前往御史台。
进门之后,见到人就打,见到东西就砸,打得一群御史哭爹喊娘。
左都御史李厚庵一脸懵逼,
正准备询问缘由,见李懋恭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顺着后门就溜了。
溜走了还不算,不知从哪搞来一个铜锁,直接把后门给锁上了。
然后抖了抖官服,走向国子监的方向,去找姚简喝茶了。
“李懋恭,你欺人太甚!”
“李懋恭,你无故打砸御史台,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李懋恭,我们要弹劾你,不罢免你的尚书官职我们誓不罢休。”
面对御史们的质问,李懋恭冷笑连连。
“下南洋,关系到我朝未来的战略发展。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户部都没吝啬银两,你们这群狗屁御史却横加阻拦!本官揍你们,总比陛下罢免了你们强。”
李懋恭声音激厉,“本官问你们,你们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
“李懋恭,你如此咄咄逼人……”
“看见这份奏报了吗?蓝田县的船队回来了,刘睿等人正在回京的路上。”李懋恭声如洪钟,“老子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
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御史们相互对望,精神瞬间萎靡了许多,似乎这些天他们光顾着骂李懋恭,没考虑更多。
思量再三,他们矢口否认兵部砸了御史台,是他们喝酒喝多了自己摔得。
以后,再也不反对下南洋这个国策了,再也不说下南洋劳民伤财了。
一群软骨头,就他妈的欠揍!
李懋恭满意地点点头,这口恶气总算是撒出去了。
正了正官服官帽,李懋恭攥紧了奏报,直奔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