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同意了。
茵茵特意到边上,拿纸神神秘秘的写了几个字交到吴公公手中。
“吴公公你替我收着,要是父皇说他梦见东西了,你再给他看。”
皇帝开口道:“何至于如此谨慎。”
“就是要谨慎些才好,”茵茵说,“那梦实在是太真了些,我到醒来过后,仍心有余悸。”
“父皇是天子,要是你也梦见这事,那就得重视起来了。”
皇帝不重视这些神鬼之说,但也没有说茵茵的不是。
茵茵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特意道:“我今儿就在宫中住下。”
“想住下就住下,刚好让太医来给你诊个平安脉,”皇帝还有别的事要做,也没多留她,直接让她去了她住的宫殿。
到了晚间,该休息时,皇帝看着这幅画,迟疑片刻,还是没叫吴公公收起来。
茵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悄悄起身,先走到为自己守夜的宫女身边,按压穴位,让她睡得更熟些,这才开了点窗,几近无声的出去。
从她的住处到宣室殿的路,茵茵闭着眼都能走,知道什么地方能藏人,也知道禁军巡逻的时间,所以一路上她都没泄露行踪。
到了宣室殿后殿,茵茵确认皇帝已经睡着,才拔下头上的簪子帮着挑开了窗。
值夜的小太监正托着下巴剪烛花,眼神都有些飘了。
茵茵果断下手让他就着这个姿势睡着,等他醒来,也只会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晃了神。
茵茵走到帐幔外,仔细听了听,确定皇帝睡熟了,才挑起帘子,用一早备好的银针刺入皇帝头上的一处穴位。
她特意压着嗓子,伪出少年音。
“四月里西毗城将有地龙翻身,其后将有天狗食日的天象。”
“民间必会因此谣言四起,陛下可要早做准备才是。”
茵茵如此说了两遍,见皇帝皱起眉,显然是听清了,才收针打算要走。
才到御案边,茵茵就看到了自己带进宫的画。
她眼睑颤了颤,索性将画直接放到了皇帝枕边。
做完这些,茵茵又用备好的丝线拴着窗栓,等她到了窗外,将窗栓复位,再用力一拉,将线扯断,今日的事就算办完了。
回去的路上,茵茵将剩下的丝线往僻静处的灌木底下的枝条上一挂,伪装成是衣裳被勾破的模样,就放心的回去休息。
第二日早晨,茵茵估摸着皇帝还有事要处理,没急着过去。
不想她刚用完早膳,就见吴公公的徒弟赶了来。
“郡主,陛下请您往宣室殿去。”
“父皇今儿没什么事?”茵茵说完这句,装作突然反应过来的模样,起身就往外去。
她一路匆匆到了宣室殿,看到皇帝,敷衍的行了个礼,就问:“父皇,你叫我来,是不是昨儿你也梦见什么了?”
皇帝面前摆着那幅画,正在出神。
听见茵茵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她:“的确同你昨儿留下的纸条对上了。”
茵茵松了口气,很快做出忧心忡忡的模样:“那岂不是说,西毗真要出事?”
随后,茵茵又喃喃道:“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也做了这个梦。”
“应是没有了,”皇帝在茵茵的疑惑中没有做出什么解释,而是道,“寡人已经传了钦天监来,也叫人寻了阁臣前来议事。”
“你这两日梦见此事,可是有些害怕?”
茵茵毫不迟疑的点头:“几乎是顷刻间,天地都变了,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声音和倒塌的屋子,我虽不大看得真切,也确实是有些怕。”
皇帝安抚她道:“朝廷及时做出布置,定然不会让事情如你梦中那样发展。”
说完,皇帝又仿若不经意般问:“你是直接梦见了地动时的情形?可还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茵茵做出仔细思考的模样:“好像还听见一个男子在同我说话,但我身边,好像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皇帝没忍住,起身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那一卷画上。
“没听过便罢了,以后你要是再听见这个声音,再来告诉寡人,”皇帝说完又补了一句,“寡人也听见了类似的声音,恐怕这个声音同我们做的梦会有什么关系。”
茵茵点头应下,正准备告退,皇帝又开口了。
“今日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日吧,正好也去给你爹上一炷香。”
茵茵偏了偏头,仿佛不懂怎么突然提起她爹,但还是好脾气的应下。
茵茵出了宣室殿,正好看见一干朝廷重臣正往这边过来。
她看着这些人进门,才放心离宫。
有皇帝嘱咐,又有要做戏的缘故,茵茵一回府,就去了供奉着父母牌位的屋子。
真到上香的时候,茵茵当然是给父母一人一炷,绝不厚此薄彼。
地动是四月发生的,离着现在也没有多久了。
皇帝自从相信了这件事后,动作也很快。
他先是调集了钱粮往那附近的城池,又以自己得天托梦,将有地动为由,要求西毗城一带的居民在四月时全部转移到空旷之处扎营。
甚至连带着地动过后会有天狗食日的事,都被皇帝下令宣传了出去。
当然,皇帝让人好好包装了一下,变成了他君权神授的佐证。
对于皇帝的宣传,民间的百姓,甚至是朝臣,相信的都不多。
但因为皇帝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认真,一干官员们也绷紧了皮,认真对待。
三月里还是阴雨绵绵,才进到四月,天就放了晴。
西毗城的百姓对于皇帝的独断专行很有异议,可皇帝直接调集了大军前去。
因着这,西毗城的百姓感觉自己是不得不屈从于朝廷,西毗城的文人还写了不少指责皇帝的文章。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些文章很快传到了出去,连带着京城的食肆酒楼都在议论着此事。
朝臣们自然知道这个事,他们也不是没有劝过皇帝,但皇帝“一意孤行”,根本不听他们说。
他们倒是也找了不少人去劝皇帝,甚至连茵茵这儿,也有拒绝不了的人来。
皇后和太子等人都去劝过了,茵茵则是表面去走了一圈,实际上却是去打听皇帝布置得怎么样了。
皇帝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背负的压力不小,他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信任。
茵茵父亲的画被他一直留在宣室殿中,甚至一直就摆在他的手边,让他可以随时打开看看。
四月底,虽然外头有数不尽的声音,但一整个月没下雨,甚至还越来越热的天气也让西毗城的一些老人觉得反常。
到了这时候,这些有名望的长者开始主动帮着官兵管束底下的百姓。
四月的最后一天晚上,西毗城的人在帐篷里熟睡时,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震动,耳畔甚至传来山崩声。
真的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