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傅桉并不在意道门的蒙混,也不在乎道门的欺瞒。
她只是不能让这些受她庇佑的人,企图将她当成一个傻子一样,让她闭着眼睛,坐在整个道门堆积的高座上。
傅桉的指尖转着发上的翠玉环,双眸冷冷的看向众人。
她的能力,足以让她傲视如今的全世间。
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做一个耳聋目瞎之人。
那场所谓的祭天已经收走了所有她在乎的人,那其他人是死是活,活了几个人,她都不在乎。
她只是讨厌麻烦,也讨厌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人。
那个女人在平安村布下这么一个引她入内的局,就绝不会因为一时不敌逃走了,就会放过傅桉。
或者说是,放过道门。
那个女人会卷土重来,会一次又一次地下套。
傅桉自然可以不入局,那道门呢?
如今的道门,能够保证自己不入此局吗?
傅桉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拉大,眼眸中却像是淬了寒冰,“如今,诸位还是不知道吗?”
这个道理,当下道门在场的几位家主自然也能想到。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
良久,几个人再次对视一眼,易晏舟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当年…有几具都被烧焦了,实在认不出来烧了谁。”
“只是在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
“我们的长辈,也就当是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也就没有细说了。”
傅桉冷笑道:“我若是没有记错,我曾问过好几次,当年是否有遗漏之人。”
那时的傅桉才化成鬼,依附在金堂内受香火供养修行。
虽然那一日亲眼所见师门受害,可还是抱有一丝幸存的侥幸。
毕竟当年的道门,论起修为、道法,无人可与她的师门匹敌。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问。
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没有。”
“那日,没有遗漏的人了。”
若非此时带着易轻朝和林晚林两个小崽子入俗世间历练,她也不会走到百里云扬的秘密基地。
也就不会发现……她的三师弟,从始至终都不在那日天洞的位置。
想到百里云扬,傅桉又冷笑了一声。
百里云扬也就罢了,如今还多出一个不知身份的女人。
如今的道门,当真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
这声一出,屋内气氛愈发压抑,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众人紧紧笼罩。
眼见易晏舟就要顶着众多道门家主的目光开口,傅桉却骤然收了周身的鬼气,一手撑在桌上,随意地向后仰去。
桌上原本放在正中的香炉随着傅桉的动作被扫落在地。
咚的一声,内里的香灰被颠簸在外。
“既然诸位无事,那就各回各家吧。”
“啊?”易晏舟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傅桉挥了挥衣袖,鬼气携着一阵轻风,毫无温柔地将金堂内的众人都推出了门外。
下一瞬,金堂的屋门在几人的面前“哐”的一声关上,还没来得及回屋的鬼气自发地缠在门圈上,化作一把漆黑的锁。
道门的事情,自然是道门的人去解决。
与她一个女鬼有什么干系?
易晏舟面对紧闭的门,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掩饰尴尬,“这个…那个,诸位还是都回去吧。”
说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尽的忧愁浮上心头。
这可怎么好。
若是傅桉只是生气也就罢了,如今还锁了门,这要是被家里长辈知道……
想到自家那个爆脾气的娘,易晏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可就完蛋了。
自家那个娘一向和傅桉交好,并非是易家与供养者的那种交好,而是小姐妹的那种。
易晏舟虽然心中万般愁苦,可对上挂了鬼气的门锁,也只能摇摇头。
刚回到家中,许岁礼就迎了上来,目光触及到易晏舟皱着的眉头时,开口问道:“怎么了?”
“傅桉今天找你们去说了什么事?”
易晏舟接过许岁礼递过来的热茶一口饮尽。
许岁礼不问还好,一问就收获了易晏舟的一声叹息,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许岁礼,“她问了…”
“我们最担心的那个问题。”
许岁礼的瞳孔下意识瞪大,连忙开口道:“然后呢?你们是怎么说的。”
易晏舟苦笑道:“我们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一切如实说。”
许岁礼皱着眉头,继续开口道:“那现在是如何了?傅桉她,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易晏舟两手一摊,“她将我们都赶了出来。”
“还把金堂关门上锁了。”
那可是傅桉的鬼气化作的锁,整个道门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解开。
“她说,轻朝和晚林的伤,正是当年失踪的人所为。”说到这里,易晏舟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陷入了某种迟疑。
“我看她的意思,怕是近期不会再管道门的事情了,你也看好轻朝别让他乱跑。”
易晏舟话刚说完,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现在正是易轻朝练剑的时辰,可他并没有听到一丝剑被挥动时产生的剑鸣声。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轻朝呢?”
许岁礼心虚地别过了脑袋,“那个,这个。”
看到许岁礼这样的态度,易晏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家的娘子善灵火,脾性一向和灵火一样火爆,哪有这样心虚的时候。
易晏舟当下就一拍大腿道:“出去了?”
许岁礼点了点头。
“跟着我一起出去的?”
许岁礼别开了脑袋,又点了点头。
“诶呀!”
他这个儿子,要他说就是养得太过正直了,让他听到刚才和傅桉的对话,怕是少不了要一顿刨根问底。
那可不是个好打发的小子。
易晏舟这声刚落下,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易晏舟有些无奈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余光看向进门的那道蓝色的身影。
易轻朝对上易晏舟和许岁礼两个人,伸手拘了一礼,开口道:“傅桉…”
此话一出,易轻朝像是思考了一下用词,短暂停顿后接着道:“是生气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