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被突如其来的雨水遮盖,洋洋洒洒的雨珠连连垂下屋檐,溅起的碎花在这雨幕一角的狭窄小院里一束束绽开。
有东西灼烧着空气、在黏湿的夜色里泛滥成灾,稠密的雨声在耳边轰响,勾着某种无法掩盖的诉求在骨血里震颤疯涌。
檐下那片蛊惑人心的节奏连续不断的扰乱听觉,少年的心跳比这淋漓夜雨还乱些。
满屋失控的阴气是对这慌乱心跳的回应,激烈、迫切的笼罩着少年。
幽冷梅香刻上皮肤,于是半身咬痕都沾上了谢遇的气息。
梅香像标记一样深入少年心脏,是厉鬼在用自己的方式宣誓主权。
向仇人之子索吻,这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将军会做的事。
但谢遇做了。
把自己的气息烙在一个少年身上,也不是满身血仇的厉鬼会做的。
但谢遇做了。
他从始至终都在和理智周旋,最后却败在少年找寻他的几尺路间。
到这时,他在阴吏面前夸下的海口已然成了过眼云烟。
他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切身投入这场无声的战争,拉锯至此理智终究没能赢过本能。
没有人能抵挡樊璃,他心想,而我在很久以前,就为今天的结局惨中伏击。
遭遇大雨的少年把孩童摁在心口,那时留下的一丝执念,竟然像光阴一样刻骨。
只不过现在的他本性全移,并非是仅仅贪图心尖上那点柔软体温的少年了。
他是要樊璃的全部。
他吻了下去。
樊璃偏过脸,错开对方落下来的嘴唇,于是对方停顿下来,在他唇边说道:“别躲,我现在不太会心疼人。”
冰冷的指腹竭力克制着、僵硬的落在少年双唇,缓缓抵开探入。
手指被对方狠狠咬住。
少年把牙口嵌在谢遇指腹咬紧不放。
微麻痒痛的触感携裹着口腔里的温热濡湿,张扬的包围这侵入口腔的冰冷指尖。
干痒的喉结滚动一遭,谢遇用拇指抵着少年舌尖碾了一下,暗红双眸紧紧注视着那饱满唇瓣。
他蓦然低下头去。
冰凉发丝垂落在樊璃脸颊,他紧攥着那片衣袖,双目放大时瞳孔陡然收缩。
“吱呀”一声。
冯虎顶着满头雨一脸冷漠的推开房门,即将落在樊璃唇上的吻停了下来,谢遇冷冷抬眸,朝冯虎望去。
冯虎擦掉雨水后捡起桌边的碎瓷片,向床上的人说道:“避个雨。”
樊璃咬紧的嘴唇微微分开,他在谢遇身下说道:“在我这里避雨是要给钱的,给多少看你的良心,我可是瞎子呢,别老想着白嫖。”
冯虎撩起眼皮:“良心?”
冯虎木着脸转身一下子坐在胡床椅上,半人高的大马刀放在椅边比椅子还高,这就是他的良心。
他翘着二郎腿,手捏碎瓷片盯着外面那片昏天,院墙上的魏国探子穿戴着斗笠蓑衣,立在雨幕中朝屋内望来。
冯虎手腕一晃,碎瓷片脱手而出,穿过层层雨帘刺向对方。
“啪”的一声闷响,这片碎瓷深深切入探子脚下的砖墙。
对方无意争斗,巧妙的让到一边轻声说道:“他摔碎了杯子是么?看看他受伤没有。”
冯虎眸底探究,不知道这货操的哪门子心。
他抬腕继续飞出下一片碎瓷。
那人提脚瞬间将瓷片踩碎成渣,能做到这一点,其功力能和王慈心媲美了。
男人嗓音温和:“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杀人,所以我客气,你也该客气一些才对。”
冯虎不听,再度抬腕丢掷瓷片。
那锋利的碎瓷片即将刺向对方心口时,被两根手指轻轻夹住捏断,落入院中地面碰出两声脆响。
男人侧过身,临走时看向僵在床上的樊璃。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耳力惊人的冯虎能稍微听清。
“屋里有一丝血气,明日我会过来查看,你要是放着他的伤不管,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特别关照你。”
对方鬼魅般从墙上掠走,冯虎面无表情的坐在胡床椅上凝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
他回头,看向床上的少年。
以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地方,谢遇正俯着身,拈着少年下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微冷的吻轻轻落下来后便定格在樊璃唇角。
樊璃心想亲嘴不过就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回神时,才发现抓着那片衣袖的手早已疼入骨了。
谢遇吻下来就没有挪开,在他唇角位置轻微的碾磨着。
这老男人的吻浅得像停靠在床榻边的春风,隔着一道帘子在室内旖旎翻涌。
他们就这样,谁也没有再近一寸,然而所有禁忌的滋味都在唇角、嘴边交换。
磅礴雨声下,世人引以为楷模的大将军在死后的这第十年,把温柔、压抑的心绪全部交给夜色。
冯虎坐在椅子上,听到了擂鼓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