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虎一脸古怪的问樊璃:“心跳好快,生气?”
樊璃抓着那片森凉衣袖:“谢遇强吻我,我慌。”
“……”冯虎表情麻木,不问了。
他撑着膝盖起身朝床边走来,默默提起铺盖一角,拿着绑带药酒,将樊璃受伤的脚背包扎起来。
给樊璃盖上被子后,他又准备掀开樊璃头上的铺盖,看这人有没有偷摸哭。
冯虎凑到樊璃脑袋旁边时眼睛一花,等他视野正常了,才惊觉自己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屁股传来一抹年代久远的钝痛,只有当年老爹揍屁股才会这样疼。
他茫然的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瞧着床上那团炸毛东西。
再三确认后,他发现自己的确是被床上的公子哥推了,而自己丝毫没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冯虎:“挠人的速度挺快。”
樊璃:“谢遇推的。”
冯虎选择性耳聋:“好好练练,瞎子也能当绝世高手。”
樊璃诡异的沉默片刻后讥笑道:“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顶破天也就抽人家几棍子,哪有底子去当绝世高手?”
冯虎郑重道:“我没说笑话。”
他看了眼自己被推开的这一丈间距,道:“你很厉害。”
樊璃:“都说了是谢遇推的。”
“闭嘴睡觉。”谢遇拇指压在樊璃唇上,起身:“我出去一趟。”
樊璃立马向冯虎说道:“谢遇过来了,你要是不服气就跟他打一架。”
冯虎坐去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
谢遇踏入雨幕,跟在那男人身后朝前走去。
对方步伐刁钻的踩着屋脊,眨眼间掠到东院外。
男人在鱼池旁边停住不再往前,静立雨中,看着拎刀翻墙的胡嬷嬷。
在大雨夜媾和、杀人都是隐秘刺激的游戏,一个血脉喷张,一个血液飞溅,都没人能听见。
以胡嬷嬷的手段,能不能在这种绝佳的时间点杀掉陆言和樊静伦,那并不重要。
她只要进去了,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胡嬷嬷眼中煞红,被药物刺激后,整个人显得极其异常。
她的力量和敏捷度显然易见的提高,然而她爬上墙那一刻,七窍瞬间滚血,她浑然不知。
男人唇角勾笑,在胡嬷嬷跳下院中时,转身朝自己暂居的倒座房走去。
忽然,他眼神惊暗的朝谢遇的方向扫来,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拈在指尖。
站在枝头上的喜鹊歪着脑袋看他。
这鹊鸟没有叫唤,男人便缓缓松了脸色,揉着叶子一脸轻松的向前迈腿。
满是薄茧的指腹揉破叶片,碎叶落地后躺在雨水中虚浮两下,男人踩着它和积水从小道上过去。
接下来又要热闹了,他能不能带走樊璃,就看胡嬷嬷如何表现。
男人浑然不知谢遇正立在空中看着他。
他来到屋檐下,咬破指尖在碎布上写:确属是娘娘的骨肉,附带发丝一根请玄蟒嗅探。另,请丞相大人的示下,属下何时带他归国?
站在他面前的谢遇看着他把字写完。
男人弹掉指尖上的血珠,把樊璃的发丝放进碎布卷叠好装进骨筒,在喜鹊脑后轻叩三下。
喜鹊一飞冲天,迎着夜色飞向魏国。
嗒的一声轻撞,这箭冲上天的鹊鸟被一只手捏入掌中,它慌急的惊叫着挣动细脚,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处乱转,却没看到是何方妖魔攥住了它。
细微的鸣叫声中,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的男人蓦然静止,他缓缓仰头,朝黑沉沉的天穹看去。
九天上,谢遇打开骨筒睨着碎布上的内容。
他拿走樊璃的发丝,两指并拢摁住碎布。
指尖的阴气覆盖整块布面,两行血字在阴气的篡改下缓缓变动措辞,字迹俨然与男人的笔迹重合。
停手后,谢遇将碎布裹进骨筒松开喜鹊。
喜鹊气鼓鼓的哒叫一声,拿屁股冲着身后狠狠甩了几颗水,这才启航继续往北飞。
仰头望天的男人听到哒叫声便恢复常色,收回视线时朝盯着他细瞧的小厮憨笑道:“这侯府好大,撒个尿差点走丢。”
小厮举着灯盏:“天上有什么东西,你一直看。”
男人咧着大白牙挠了挠头,讪笑道:“我爹说夜雨天会有妖怪在天上作乱,我瞧了三十多年也没看到妖怪啊。”
“你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小厮嘀咕一声叫他回去睡觉别出来乱晃吓人,自己则打上雨伞去主院轮值。
小厮走到半路,突然被冲过来的人猛猛撞了一个跟斗,险稳了几下也没稳住身子,一咕噜跌到湿淋淋的地面,屁股湿了一大块。
“我说你他爹…胡嬷嬷?”
小厮骂到一半看清女人的脸便住了声,他表情难看的爬起来,瞧着胡嬷嬷疯子一样顶着大雨,把主院的大门拍得哐哐响。
“开门!出大事了——”她语气兴奋激颤,跟捡了金子一样的扯开嗓门喊道:“东院出大事了!”
嘶哑尖锐的嗓音在夜色下裂开,拧着尖的冲进王氏寝房。
王氏被这磕了药似的兴奋女音吓醒,怒道:“谁在外面大呼小叫?”
霜华点灯掀开床帘:“是胡嬷嬷,她身上带了刀,家丁正在外面拦她。”
又是这个多事的东西!
王氏一想起胡嬷嬷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府上该换血了!几百号人,一个小瞎子死活看不住,叫他在灵堂上把脸丢上天,一个废物胡嬷嬷也看不住,叫她大晚上在外面吵嚷!她吵什么?”
霜华垂眸回道:“大抵是胡怜儿死了,她受惊过度,在外面撒呓挣吧。”
王氏坐在床上冷声道:“天一亮就把她送回王家。”
霜华应道:“是。”
这时,胡嬷嬷挣开束缚嘶喊道:“世子被陆言睡了!”
霜华蓦然看向王氏,她眼皮狂跳着朝外面呵斥一声。
“一派胡言!陆言在府上干了十年,可谓是忠心耿耿,嬷嬷才来几天,倒也不必急着挑拨离间,若叫夫人受了惊,可别怪霜华不会做人!”
然而这话于事无补。
刚躺下去的王氏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便跑去外间,攥住胡嬷嬷衣领厉色道:“你要是敢说疯话,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胡嬷嬷耳鼻双目鲜血滴答,她像是被厉鬼附了体,双目流血的冲王氏狠笑。
“王新池!你儿子被陆言睡了!”
“你是盘不上台面的庶出女,你的儿女是盘不上台面的末流世家子!你女儿只会讨好人,你儿子被男人压哈哈哈报应!”
癫狂的厉笑声中,胡嬷嬷纵身而起试图击杀王氏,几个家丁连忙用捆牛的粗绳拴住她摁压在地。
三个体格壮硕的男丁摁压着她,她竟然强行爬了几步才喘着气停下,狂声大笑。
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她的笑声里发憷。
这人前几天还打不过一个小瞎子,怎么今晚就力大无穷了?
胡嬷嬷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嘶着声笑,唇边血珠随着笑声越滚越急,流了一地。
突然,众人惊骇的看着她像被什么吸干一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干瘪下来!
“王新池!你活该!”
“哈哈哈哈你报应!活该!”
王氏脚底发软的朝后面退了几步。
她呆愣的望着那倒在地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干瘪女人,回神后厉目瞪着小厮。
“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着!谁要是胆敢走漏半点风声污蔑我儿,我杀他全家!”
众人走后,王氏一脚踹上房门。
她火大的回到里间,又窝回床上,心绪不宁的翻来覆去。
这晚她睁着眼睛熬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杀到陆言面前,一把撕开他衣领望着他肩膀上的咬痕。
她惊眸瞪视这斯文俊秀的男人,眼神几变后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厌恶、恶心。
陆言面不改色的拢好衣衫,看向她:“夫人有何吩咐?”
王氏闭着眼用力咬牙,双齿摩擦发出一声声割响:“这些天你都在东院,晚上也在?”
陆言双睫微动,矜贵温润的脸上始终平静如常。
他垂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