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忆纠结起来:若是她把裤腿拉起来的话,姚主任不就会发现孟江南是在说谎吗?而且她的腿上的新伤旧伤也会被姚主任看见。
孟江南一个人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就可以了,没必要被更多人看见。
可是姚主任身为一个领导者,他要求她把裤腿往上拉,她没法拒绝他的命令。
“姚主任,我们迟到了。”言忆只好委婉地弱弱开口,“再不快点进教室的话,会被我们的班主任骂的。”
要是言忆乖乖地把裤腿拉上去,让他看一下的话,他就让他们进校门了。
那么冷的天,他没有让他们两个站在冷风里的道理。
他又不是会体罚学生的人。
可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拒绝的意味,第一反应就是她就算没有违反其他的校规,听着也像是犯了大错,心虚的样子。
“你是把手机藏在袜子里了?所以你不肯把裤腿拉起来?”姚白的目光下移,眯着眼看着言忆的脚踝处。
没人愿意被冤枉,言忆也不例外,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哪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拉起裤腿,给我看一下?”
言忆的语气不似刚才那样强硬,支支吾吾起来:“这个……”
孟江南之前见过她腿上的伤痕,所以他了解言忆不愿意给姚白看的原因。
他连忙给言忆找了个借口:“姚主任,她伤到了脚,天还这么冷,这无法让她的伤势尽快恢复。”
“我们迟到是我们的不对,但她一个女孩子,细皮嫩肉的,我先把她送进教室里,再过来接受处罚,不管是罚站,还是在这里抓迟到的同学都可以。”
孟江南都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姚白还是固执地让言忆拉起裤腿。
一个拒绝就算了,另一个也帮着拒绝,傻子都知道肯定“大有文章”。
傻子都知道的事,更别提姚白这个正常人了。
他将记名册往腋窝里一夹,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朝前迈了一步,站在言忆的面前之后就蹲了下来,直接上手把她的裤腿往上拉了一些。
见到裤腿下的景象之后,他眸子一缩:她并不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有一些伤痕的颜色很淡,淡到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看就知道那是旧伤。
姚白怔了一瞬,终于明白言忆为什么拒绝了。
为了保护这个女生的自尊心,他连忙把言忆的裤腿整理好,站起身,面上不显他内心中的澎湃汹涌:“你中午吃完午饭之后,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突然想到他今天午休之后得要监考数学竞赛,不在办公室里,届时她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岂不是要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许久?
于是他改口道:“下午第二节课下课之后,你再来找我吧。”
语毕,他带着记名册转身就走。
他边走边想:她长得那么娇小,所以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却又不敢声张。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了他的亲戚提到的他们学校里受到欺凌的女同学。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反思起来:没想到他们的学校里也有校园欺凌的现象,属实是他平时没有尽职尽责地了解每一个同学。
反思地太过认真,一时间忘记开口让他们进校门了。
言忆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不知道姚主任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她会不会挨骂。
再怎么想都逃不过到姚主任办公室里的命运,她干脆不继续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了。
她轻轻地戳了戳站在身侧的孟江南:“老弟,我们能进校门了吗?”
孟江南不是很确定:“应该可以吧,姚主任不是进校门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着进校门?”
“走吧。”孟江南是一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推着自行车走进了校门。
言忆可不想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这里,连忙抬脚跟上。
“老姐,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锁好车之后,我们一起进教室。”
言忆点头答应了:“好。”
孟江南将自行车停到了车棚里,把车锁好后,拔下钥匙,边将钥匙往口袋里塞,边朝言忆等他的地方走去。
他一走到车棚和花坛的拐角处,一眼就看到了言忆正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还说我幼稚呢,自己不也跟小孩子似的?”孟江南轻笑了一声,加大步子,朝言忆走去。
孟江南走到言忆的身旁,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我们走吧!”
言忆被孟江南拍得一个趔趄,觉得他的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往地里拍:“你怎么不再加大点力气,把我钉在地上算了?”
闻言,孟江南就拉住了言忆,不让她继续往前走。握住拳头,做出锤子的样子,在言忆的脑袋上方隔空做出捶打的动作。
言忆想着:反正已经迟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就跟他玩一会儿吧。
于是她站定,孟江南的手指每在她的肩上轻敲一下,她就配合着他往下蹲一些,直至她完全蹲下去。
孟江南弯下腰,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摇晃了一下之后,很是满足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我敲钉子的技术很好。”
他看了一下手表,觉得不应该再继续玩了,就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不玩了,我们走吧。”
他刚走出两步,却发现本该跟上来的人没有跟上他的步伐,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仍旧蹲在原地的她。
言忆眨了眨眼,目光缓缓挪到了她的腿上,咳了一声作为提示,孟江南秒懂,他大步来到言忆的背后,伸手塞到她的腋下,把她从地上“拔”了出来。
“我有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孟江南向她确认了一下。
言忆摇了下头:“没有。”
孟江南怕言忆又有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原因,就留了个心眼,又问了一句:“不用我把你这颗钉子修直吧?”
言忆恼羞成怒地在孟江南的身上捶了一下:“不用!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孟江南抬手揉着刚才被言忆打痛的地方,虽说他被言忆冤枉了,但他没有为自己申辩,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走吧”而已。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抬脚往前走去。
言忆愣在了原地:他之前总是会等她的,该不会是因为她太无理取闹,他实在是受不了她的性格,所以他不愿意搭理她了,才会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孟江南走了几步,没听到身旁响起脚步声,就回首看向言忆,开着玩笑:“怎么不跟上来?真的被我钉在地上了?”
言忆听到他的问话,连忙拔腿往他的身边跑。
可孟江南的衣服长到她的膝盖,限制了她的步幅和速度。
她迈着小步子跑着,边跑边喊:“你等等我!”
孟江南看到言忆这么跑,莫名其妙得想到了企鹅,不禁垂眸低笑起来。
怕被发现他在笑,他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板起脸,将笑意隐藏:“别急,慢慢跑,我在这里等着呢。”
待她快要跑到身旁时,孟江南似是热得不行,把衣服上的双头拉链往上拉了一些,又在脸旁扇着风:“好热啊!”
言忆走到孟江南的身旁时,有样学样地把双头拉链往上拉。
她不想让孟江南觉得她笨,多此一举地跟他解释:“真是的,这衣服太长了,还是这样刚好。”
孟江南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后来的几年里,她每次回想起这件事,她都会暗骂自己的这种做法简直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区别。
孟江南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啊,他怎么会看不出她其实是不会拉双头拉链啊?
他只是为了保护她那所谓的可笑的自尊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