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山面色一沉:“儿子都官拜一品了,还有什么官途可言?至于人言,那就更是可笑,儿子行得端坐得正,难道要为旁人三言两语,折了自家骨肉亲情吗?”
他说罢大手一挥,不顾老太太气得发青的脸色,朗声道:“都给我听好了,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若音养在府上多年,早已和我亲女无异,至于夫人,纵有过错,也得在查清真相后再议!”
“你——”楚老夫人气得扬起手。
楚淮山也不闪避,只道:“母亲若要教子,儿子恭领责罚,可若是要插手国公之令,那就请恕儿子不能从命了。”
国公之令都抬出来,摆明是要袒护到底!
楚老夫人冷笑两声扭头就走。
小江氏泪眼婆娑地望向他,楚淮山却道:“闲话不必多说,我这就去一趟大理寺,你先留在府上照顾好若音。”
傍晚。
楚若音慢慢醒来,看见熟悉的闺阁床帐,还以为是梦。
可接着母亲和妹妹走进来,前者更是一脸愧疚:“若音,是娘对不起你……”
白日里的种种闪过脑海,她只觉浑身一凉,心头塞满了恐慌:“母亲,不是真的对不对?月桃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小江氏含泪握住她的手,楚若兰不忍道:“二姐姐,你莫怕,爹爹说了,你和他的亲女无异……”
“不!”楚若音痛苦地闭上眼。
怎会无异?
骨肉至亲,血缘天性,她不是父亲的女儿,又怎么还能和从前一样?
小江氏悲痛道:“都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
楚若兰也红了眼睛:“娘、二姐姐,你们别这样,你们这样,我、我也想哭……”
于是母女三人抱头痛哭,足足半个时辰才停下。
楚若音想到什么,目光有些发直地看向小江氏:“所以,您自幼便疏远我,待三妹妹远比待我亲近,全都是因为我不是父亲的女儿,对吗?”
小江氏身子一颤没有否认。
楚若音自嘲笑了笑:“原来如此……”
自小逼着她学她不爱的琴棋书画,为了逼她进宫不惜打死她身边的丫鬟……
可笑她总以为自己只要上进,母亲就会像对三妹妹那样多看她两眼……
原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机会。
楚若兰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小江氏身边的月桃忍不住道:“二姑娘,夫人待您严苛,并非是不爱您,而是怕东窗事发了她保不住您!您想想,这些年她为您请的启蒙先生、教导琴棋书画的师傅们,可有一个不是名家?”
“是,她是拼了命地想将您送进宫里,可那也是为了能让您攀一个高枝,不至于真相大白后无处可去,她做得这一切,全都是为您好啊!”
“为我好?”楚若音低笑一声,神情甚是疲惫,“我累了,想一个人歇歇,请母亲和……出去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楚若兰。
唤她三妹妹吗?她还有这个资格吗?
楚若兰急得想说话,被小江氏拦下,只见她小心道:“好、好,那若音你一个人静一静,我们这就出去不打扰你了。”
说罢退出屋去,楚若兰跺脚道:“娘,这个时候您怎么能留二姐姐一个人呢?”
小江氏苦笑着要解释,突然楚忠大步进来,神色凝重道:“夫人、三姑娘,国公爷刚从大理寺出来,就被太后身边的徐公公带走了,他让属下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没什么大事不必担心。”
“什么?”
小江氏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哪怕是楚若兰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感觉到不妙:“太后的人将爹爹带走了,还挑在这么个时候,怎么会没事啊?”
楚忠面色发沉也没敢说。
当时在大理寺外,气氛剑拔弩张。
国公爷本说先回府一趟,哪知太后的人拦住去路,还差点动了手。
小江氏唉声叹气:“都怨我、都怨我!”
楚若兰眼珠子一转倒生出两分急智:“大姐姐呢?快,去找大姐姐!”
小江氏眼前一亮:“对啊,大姑娘!她的夫婿如今可是当朝首辅,就算太后要发难,也定能帮衬两句!”
于是立刻叫了马车去首辅府,岂知赶到时,才知道从昨日起,首辅与夫人都未在府上。
二人的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
望着黑漆漆的长夜,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百晓阁,顶楼。
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同孟扬比划两下。
孟扬立刻禀道:“公子,楚家出事了,楚二姑娘的身世有疑,如今已传到太后耳中,傍晚酉时一刻将楚国公带走,至今没有消息。”
晏铮眉峰一寒,正要说什么,突然屋内哐啷两声,紧跟着传出云琅的声音:“晏三!进来!”
他毫不迟疑推门而入。
闷得喘不过气的屋子里,只见楚若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她面若桃红,目如寒霜,手中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剑,就这么冷冰冰地对着屋中众人:“你们……就这么想让她回来吗?”
晏铮心口一窒,向旁看去,但见云琅颇为狼狈地半跪在地上。
他右手护着红袖,左手腕上还在滴血,显是方才炼蛊消耗巨甚,所以没能阻止她。
“别听她的,护住神木鼎!”
话刚落,那泛着霜色的冷剑已朝神木鼎砍去。
晏铮身形一闪拦住她。
“让开!”
女子低喝,他只道:“阿颜,听话。”
“听话?”女子缓缓抬起头,目光讥讽,“你是想让我听话,还是想让你的‘阿颜’听话?”
晏铮蹙眉,但听她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她,你们都更喜欢她,可凭什么?这具身体只能由她做主?”
唰得声。
霜雪剑砍落,晏铮目色一深,抬手抓住了剑身!
“!”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疯了?你的手会断的!”
男人不为所动,任由剑锋割破手掌。
“阿颜,听话!”
他又重复了一遍,女子眼中杀气大作:“你要拦我,那你也不喜欢我,既然这样那就跟他们一样,都去死吧!”
剑锋一转,鲜血横流。
可那霜雪剑抓在他手中,愣是没有撼动半分!
“阿颜——”
他走上前,薄唇浮起熟稔的温和:“没有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