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果然深谙大道,不愧是名门之后!”
那甄仕男点头称赞了一句后,并不礼让于她,双手举起铁扫帚,平平向前推出。
阿梨见状,其面色,竟是凛然一变,连忙将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儿,双手合力挥剑,一声不吭地,慢慢迎了过去。
“着!”
那甄仕男微侧着帚身,避开剑锋,轻喝了一声道。便见他的铁扫帚,轻轻地粘附在天雨剑上,两器相交,居然无声无息地粘到了一处,并无火花儿四溅。
“走!”
半晌之后,二人又低低地了齐喝一声,分开兵器,各自倒退了半步,面色皆都凝重如铁。
“再来!”
那甄仕男竖立起了扫帚,如此缓缓说道。
“着!”
阿梨遵从上前,举剑齐胸,平平推向甄仕男。而甄仕男则放倒扫帚,迎面对接。随着阿梨的一声轻喝,两个人的兵器,又是波澜不惊地粘到了一处。
“男女有别,请恕晚辈不便对掌,仍以兵器为搏。”
又过了半晌,两个人第二次分开,还是各自倒退了半步,面色更加凝重地,悄然默立着。呆了一呆后,阿梨神态肃然地,再次将剑身,直直地伸了过去道。
“无妨!”
那甄仕男将手中的扫帚,缓缓地搭了过来道:“器械,正合宜做避嫌之用。”两器相连,还是一动不动。
“领教了!”
但这一次,二人却是一触即分、一同收回兵器,先是原地静思不语,后又各自展颜,退开了几步,同时施礼说道。
“哎,二哥,你说他们俩,到底谁赢、谁输哇?!”
那胡儿看得不住挠头,十分不解,此际,便偷偷地询问那掌柜的说道。
“我哪儿知道?!”
那掌柜的用力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好奇,那就自己去问本人好了!”
“哎,六哥,”
那胡儿咂了咂了舌头,仿佛对甄仕男颇为敬畏,不敢去问,只是又向李海虹的眼前,凑了过去道:“你觉得,大哥和她,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呀?!”
“哦?十五弟,佛曰:‘不可说,说不得’也!哈哈哈!”
李海虹冲着他,嘎嘎一笑后,便不再理他,自顾上前,和甄仕男、阿梨,说话去了——显而易见,那胡儿和掌柜的,也都是“四海帮”的人,一个排行第十五,一个排行第二。
“嘁,不说便不说,有那么神气的吗?”
胡儿颇为懊恼地说着,却还是好奇不过地,再去询问他二哥道:“哎,二哥,他们刚才,这是玩儿的什么把戏呀?”
“嗨,这里面的门道儿啊,大了去了——”
那掌柜的淡淡一笑,乜斜他道:“只是我说了,你也不懂。所以,你六哥才懒得和你废话。”
“那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些人里头,就我一个人,既看不懂、也听不懂啰?”
那胡儿悻悻说道:“哼,我有那么差劲儿吗?!”
“呃......,十五弟,你要是什么时候儿啊,能觉得自己确实差劲儿,那才叫晴天霹雳,阴阳颠倒了呢!”
那掌柜的含笑打趣儿他道。说着,见他还欲继续纠缠,便连忙一指另一旁的朱振宇,敷衍他道:“欸,对了,你好歹呀,比他强上了一些——这总行了吧?!”
“哼!你还不如说,我比大叫驴强呢!”
胡儿十分不乐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六弟,你留在这里,陪着独孤姑娘和朱公子,顺便告知他们一声,此地的详情,以及咱们的计划。”
而那边的朱振宇,才刚走到阿梨的身边,便听甄仕男如此说道:“朱公子、独孤姑娘,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咱们先前既已商定,要去抢夺七府,就绝不能打无备之战。我们帮中的十三弟,消息最是灵通,交际也广,我去找他商量一下儿,看看能否探出,那七府之内的机关布局。你们先在此地等候消息,我去去便来——告辞。”随即,便施礼自去了。
“阿梨姑娘,方才你们二人比试,是他输、你赢。”
朱振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次从怀中掏出了纸扇,笑眯眯地对着阿梨说道。
“哦?!没想到,你倒是看出来了??——有点儿门道儿啊,朱公子!”
李海虹诧异地瞧了他一眼,颇出意料道。
“朱公子,请慎言!”
阿梨急忙否认说道:“我和甄前辈之间,只是互相交流、切磋了片刻,并非比武,何来输赢之说呢?”
“诶~,骗人的阿梨,不是好阿梨!”
朱振宇“啪”的一声,打开了纸扇,嘻嘻一笑道:“那位‘真假’兄的心里啊,呕得,都要快死掉了,你却还在这里,大说风凉话儿,不地道哇,不地道!”
“朱公子,不得信口开河!”
阿梨颇为不悦道。
“嗐!独孤姑娘何必太谦,朱公子啊,也并没有说错什么!”
李海虹兴致勃勃地,一笑说道:“你和我大哥方才,看似纹风不动、未曾招数往来,但却比咱们之间的打斗,凶险了数倍之多。你们俩由浅至深,逐渐加力,彼此试探对方的根基所在,但又不肯轻易地暴露,自己的极限,所以,次数胶着不动,只得分开再比。只是后来,我大哥的功力,已经到了无可再发的地步,而你的实力呢,却是仍有余地,未曾使尽。”
那李海虹言至此处,又偷偷地捂嘴低声说道:“此番我大哥非但没有试出,你的功力深浅,反而将自己的底牌暴露无遗,你说,他能不懊恼吗?!朱公子连这个都瞧得出来,显见也是灵气非浅,不同于俗流之辈呀!”
“什么灵气呀,那位‘真假兄’的脸色,可撒不了谎,哈哈哈!”
朱振宇慢慢悠悠儿地,摇晃着纸扇扇风,哈哈一笑道:“而您这位兄台,也果真是名符其实的武痴,自己的大哥,都快要被人气死了,你还说得,这般地欢天喜地、眉飞色舞。”接着,面色一沉道:“只是你刚刚听他说起,要去抢夺七府时,却是满脸的诧异之色,这是何故哇?难道你也深爱着独孤姑娘,所以,才不愿意让她,以身涉险吗?!”
“啊?!”
那李海虹一愣之下,无言以对道:“你,你这......”
“也不尽然的,李前辈,”
阿梨见状,连忙瞪了他一眼,强行转移话题道:“方才,甄前辈只是用出了,约摸九成三、四的功力,便即谦让停手,并没有达到极尽之地。”
“哦?!”
那李海虹眼珠儿一转道:“那你呢,独孤姑娘?你又使出了,几成儿的功力呀——八成儿,还是九成儿呢?”
“这个嘛......”
阿梨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李前辈,佛曰:‘不可说,说不得’也!”
“哈哈哈!好个独孤姑娘,你现学现卖,用的倒快呀!”
李海虹哈哈一笑,挥手说道:“走,咱们进屋儿详谈吧!”说着,自己便领先上楼而去。
“呀,奇妙啊,奇妙!——那明德公子,本是假瘸,而这位李前辈,却是真瘸,可是,他们二人在行走之际,反倒是假跛者真跛,真跛者不跛。”
阿梨跟在他的身后,仔细观察着他的步伐,只见他步步平稳,即便是在日常的行走当中,也毫无残缺之态,不由得想起了李明德来,心中忖道:“这真真、假假的世间百态,可真让人目盲神迷、如隔云雾哇!唯有用心去看,方能体察内情。”
“阿梨,你到底用了几成功力,才把那个甄仕男,给吓跑了的?!”
朱振宇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朱公子,你可还记得,你往口中堵塞抹布之时,所说的赌咒来着?”
阿梨见他又来歪缠,没好声气道:“从今往后,我是否应该,叫你‘猪一只’了?”
“叫就叫呗——我本来,就叫‘朱易之’的嘛!”
朱振宇毫无所谓地摇晃着纸扇,笑嘻嘻说道:“只要你肯理我,甭管你叫我什么,我都是一样地心花儿怒放。”
“你这泼皮无赖!”
阿梨无可奈何道:“这般的天气,用的着扇子吗?!”
“用得着!一分一秒,也离不得~!”
朱振宇趁她不备,没脸没皮地想要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道:“好~阿梨,你快告诉我嘛!”
“朱公子,非礼勿动!”
阿梨闪手躲开,高声呵斥他道。
“这个小子,对独孤姑娘爱念笃深,一望可知。而独孤姑娘呢,对他好象......也有少许麻麻酥酥的意思。唉,一朵鲜花儿,眼瞅着,就要被猪给拱了!可惜的是,这猪哇,不是我懒猪,而是肥头大耳的胖猪,哈哈哈!”
那李海虹走在他们的前面,虽然不曾回头,但对于二人之间的种种情态,却也是一目了然、洞若观火,此时见状,便十分知情解趣地,扬声说道:“呃......独孤姑娘、朱公子,懒猪先行上楼,方便一下儿,怠慢两位了,抱歉,抱歉!”
“李前辈客气了——您请自便。”
“朱公子,咱们都要多长一个心眼儿,对他们‘四海帮’的人,加倍警惕、防范。”
阿梨拱手说着,见那胡儿和掌柜的,并未跟上楼来,身边也无隔墙之耳,急忙悄声说道:“方才那位甄前辈,内力分明还有半分的保留余地,而我却已用到了九成有七的地步,若非他生性谨慎多疑,不敢继续跟进,我早就败局已定了......”
“哦?他这么厉害吗?!”
朱振宇不以为意道:“可是,你的轻功,一样不也远胜于他吗?如此,一输一赢、一优一劣的,总的来说,也算是扯平了。”
“轻功只可保我自己全身而退,但若他们拿你作伐,威逼于我,那咱们二人,就只能任人宰割、为所欲为了,唉!”
阿梨面色沉重地,叹息说道:“自我习武以来,除了指点过我轻功的一位前辈和我师父他老人家,便数此人的武功,最为高深了。”
“那咱们还不快撤?!”
朱振宇一收纸扇,急忙说道。言毕,又颇为委屈道:“好哇,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此人既危险、又了得,那你还把我独自撇下,一个人上房过瘾?!你就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的吗?!”
“我只说要多加防范,并未就此断定,人家就有恶意呀?!”
阿梨无奈说道:“眼前的局势,他们分明有求于咱们,在事情达成之前,只会保你,不会害你——以他们的实力,若想打你和飞钱的主意,怕是早就如愿了。你至今仍安,可见他们志不在此,或者说,至少,目前志不在此。再说了,你以为,咱们两个人,真能走得开、躲得掉吗?!”
“唉!总归,还是我连累了你!”
朱振宇把纸扇放回了怀中,长吁短叹地,闷闷不乐道:“他们这么一大群高手都搞不定的事情,必然凶险之极。按你的说法儿,你若不应,只怕他们就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唉!”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朱公子!那叫:挟‘一只猪’以令独孤~!!”
阿梨莞尔一笑地调侃他道:“何况,只要是匡扶正义之事,咱们本就义不容辞。就比如,今夜的抢夺七府之行,独孤心甘情愿去做。至于余下的事情嘛,且听李前辈作何说辞,咱们再行裁夺不迟。”
“好吧!反正你是艺高人胆大,什么危险都不怕!”
朱振宇一拂袍袖,有些赌气说道:“我就算是担心得要死了,你也不会顾忌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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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子,您看,咱们方便入内交谈吗?”
此时“方便”已毕,等候在朱振宇房门之外的李海虹,一见朱振宇和阿梨双双走上前来,便拱手客气说道。接着,便跑到楼梯口儿,扬声叫道:“十五弟,十五弟!!你六哥刚刚激战一场,腹中饥渴难耐,你好歹送些饮食上来呀!”
“李前辈,请进。”
阿梨示意朱振宇打开房门,施礼说道。
“就这?!酒呢,肉呢?!”
片刻之后,李海虹坐在朱振宇房中的外室,对着胡儿,大为不满道:“你可少糊弄我啊,你二哥那里,不是还有不少的酒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