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威神色阴沉,看向一旁的黑袍文士,忍不住询问道:“先生,您机谋无双,这李信,像汉人否?”
鲜卑阵营中,见过李屠夫的人,反掌可数,慕容威虽然与其结盟,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慕容威不知李屠夫面相如何,亦不知其是否为汉种,或者中原血统...
他心中有疑,藏着忧虑:“那李信麾下将士,行事作风,与往日里的汉军截然不同...”
“观其中所为,简直就是两种作风,麾下将士如此,其人想来也不....”
慕容威心中思虑着,檀石槐在世时,他们就经常越过长城南下劫掠,常年与汉人打交道。
甚至也时常与汉军对阵,不说了如指掌,最起码的底细还是有所了解的。
但是夏军,说真的,他们的战力,未必比汉军精锐强强多少。
但一身凶残的戾气,与冷漠无情的作风,却让人心惊...
如果说,汉军在战场上,是战阵严密,配合有序,作战勇猛...
那么夏军则是冷漠森严,宛若一个个无情的作战机器,不知后退为何物。
甚至有时候,发起狂来,后方的弓弩手,会连自己人都无差别攻击...
能训练出这种军队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以仁义着称的汉人的风格,更不像是传统的汉人所为。
“李信是不是汉种?”对于这点,袁图先生还真不太清楚。
他神色踌躇,有些不确定道:“李信此人出身有疑,好像是凭空蹦出来似的,没有前迹...”
“现在所有人对他的了解,大都停留在豫州从贼的印象上...”
“在黄巾起义,乃至颍川大战前,朝廷乃至天下,根本不知道世间有李信这号人物...”
慕容威心有不甘,刨根问底:“中原法度森严,难道就朝廷内就没有典籍造册...”
“我听说,中原汉民,老幼皆有户籍,甚至世代被被圈定在方圆十里...”
“李屠夫也是从中原战场走出来的,难道就没个出处...”
既然李屠夫敢将事情做绝,那他慕容威,同样也不会含糊。
毕竟,相对于温文尔雅,仁义着称的汉人,鲜卑出身的慕容威,发起狠来会做的更绝。
若能找到李屠夫的根,慕容威不介意,刨了对方祖坟,扒了十八代祖宗,挫骨扬灰。
甚至将其出身的方圆百里,上到男女老幼,下到牛羊蝼蚁,统统屠戮干净…
那句话咋说的,就是方圆百里,鸡蛋全部摇散黄,蚯蚓都得竖着劈,所有活物,一个不留…
“出处!”袁图先生脑海中有灵光闪过,却又抓之不住。
自商鞅变法以来,中原法度森严,十里一乡,五里一亭,施行连坐检举制...
上到权贵,下到百姓,皆有详细的户籍登记制度。
丁口出生需要登记,老幼死亡需要注销,严格限制人口自由迁徙等措施。
甚至通过分户之策,将所有人口都纳入朝廷控制,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身份等级。
这些措施极,大地提升了朝廷对底层百姓,和各地人口的控制力...
可以说,这个时代,论对地方和百姓的掌控,与信息了解,没有任何统治者能比的过大汉朝廷...
甚至若是皇帝愿意,甚至能够倒查百姓祖宗十八代,没有道理查不出李屠夫的出身信息...
袁先生也很疑惑,他思虑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脑袋道:“州府民籍虽在,但黄巾杀官造反,甚至焚烧府衙...”
“各地民籍书册,在动乱时有所残损,其中多有疏漏...”
“无论是朝廷,还是中原世家,哪怕将颍川刨根究底,也查不到李信这个人,境内也查不到有李姓大族...”
“所以李屠夫是不是大汉子民,吾还真不敢下定论,不但吾不敢断,恐怕连朝廷,和各方世家也难以....”
袁先生目光闪烁,心下亦是好奇,李信这人看着就不像普通百姓,更不像世家人杰。
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亦或者是对百姓和官府的态度,皆与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大不同。
甚至李屠夫当初还是反贼时,对当朝天子,不经意间也流露出一种莫名的那啥...
仿佛有一种天然的鄙视,乃至是不屑一顾,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皇权统治熏陶下的正常人...
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有时候与世俗礼法相矛盾,甚至格格不入,着让人不得不感叹其中复杂。
“唉,想不通,想不明,徒伤脑筋!”看着袁先生摇头晃脑的模样,慕容威很有耐心,待对方思虑过后。
他便开口询问道:“吾亦知李屠夫此人复杂,难以对付,但是以先生之谋略,多少能猜出对方内里所思...”
“吾等不知李屠夫出身,但其有何弱点,难道先生就没有一点了解....”
“弱点!”袁先生目光微眯,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四周:“李屠夫此人弱点多矣,就怕大人你抓之不住...”
“还请先生明言!”慕容威虚心求教。
袁先生毫不避讳道:“李屠夫此人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心思非常人可以揣测,但,观其以往行事,自有流露...”
“其人自私狠毒,却颇得将士爱戴,喜怒无常,又对兄弟礼遇有嘉,睚眦必报,而极善隐忍...”
“知人善任,又多疑猜忌,优柔踌躇,又独断专行,狡诈如狐,却心有猛虎....”
“如此种种,弱点何其多矣,但这么多矛盾与弱点集于一人身上,尔等以为这还是个人吗?”
袁先生目光幽幽,声音不急不缓,将自己的过往的了解一一道出。
其实李屠夫给人的印象很不咋滴,其名声早已迎风恶十里,遗臭万年。
但接触过他的人,却都有不同的感受,只有极少数善于猜测人心的,才会感觉道其中矛盾。
李屠夫虽然自然自私自利,但对麾下一帮士兵却体恤有加,高官厚禄,毫不吝啬。
为士兵锻造最昂贵的刀甲装备,配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伤药...
甚至在讲武堂里,给他们传授军人最宝贵的知识,给将士们准备身后的军功俸禄。
在其他人一日一餐的时候,夏军一日三餐,白饭肉汤已成标配...
在士卒的印象里,李信是他们最敬爱的大帅,军中坚守的不抛弃不放弃的理念,与实际行动,更让士兵们甘愿为之卖命...
喜怒无常的李信,是旁人眼中的屠夫,但是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责备兄弟...
相反,他不但对兄弟真诚,甚至还很有耐的心言传身教,给他们讲解一些歪理邪说...
他不会为兄弟两肋插刀,却会头脑发热的为他们报仇,所以兄弟们愿意为他挡刀...
在众将眼里,李信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就是带着兄弟们活下去,好好的活,站着活,有尊严的活。
这便是将士们眼里的大帅,文武眼里的主公,智者眼中的明主。
他知人善任,即使对于心中有异的人才,也能做到大胆放权。
心中猜疑,却从不在面前表露,哪怕有些事众人心知肚明,内里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比如郭藴、曹性、阎柔、王雄、梁习、潘豹这些边军将领。
李信明知他们心念朝廷,明知他们感念正统,却没有逼迫他们直面大汉为难。
而是大胆放权,让他们领军,在长城内外,对抗鲜卑胡族。
正是因为,能在边疆发光发热,实现心中的理想与抱负,所以这些朝廷旧将,才会甘愿为他驱策。
其中种种不一而足,这些是缺点也是优点,只是不同的人感受不一样而已。
也就袁先生这样,善于揣测人心的家伙,才会感觉其中复杂...
“嘶!”听到其中分析,就连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慕容虎,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他酿的何如人?这还算是个人?简直就是个精神病吗?
这个时代的人,很难想象一个躯壳内,会存在着如此多的矛盾的人格...
呼呼,夜风呼号,帐帘席席,袁先生微不可察的瞥了轲比能等人一眼。
他不忍众人跳入火坑,遂诚心告诫道:“我若是诸位大人,便立即带人,撤回草原,撤回大漠...”
“轻易不与李屠夫争锋,若尔等果真要争,那便最好一棍子将其打死,若不然...”
说到这里,袁先生顿了顿道:“李屠夫现在虽龟缩城中,但心里恐怕已经不知在琢磨,什么狠毒的计谋...”
“当然以大人之英明,慕容氏之实力,未必就弱了李屠夫的夏军...”
“但诸位大人,现在与和连这等蠢货,搅和在一起,恐怕最后...”
后面的话,袁先生并未说下去,但聪明人一点就通,不言而喻。
慕容威微微皱眉,他虽然忌惮李屠夫,但就双方实力而言,未必就怕了对方。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真正面相争,慕容威甚至有信心,单凭中部铁骑,便能破了武皋城关,乃至窥掠李屠夫老巢并州...
可是还有句话说的好,不怕神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和连此人,虽然不是蠢猪,但其所做所为,却处处透着冲天的诸猴气...
与这样的人联手对敌,永远不要指望一加一大于二...
因为对方很可能会,启动猪猴的亡者领域,强行将队友的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线之下。
然后凭借多年的智障经验,不知不觉间,让人败北。
这样的蠢货,做敌人还行,做队友,那真是…
“也罢!”慕容威哀叹一声,环顾周围道:“既然如此,那便在坚持半月...”
“若到时还不见转机,老子无论如何,都要脱离和连这个火坑....”
慕容威这是下了决心,亦如袁先生所说,若不早日脱离,恐怕自己会被和连这猪队友坑死,还替对方数钱呢。
智障的亡者领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历史上的例子可不少,他慕容威可不敢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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