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是他们每个月只能拿到七百文。”秦征摊手,还补了一句,“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拿,军饷经常延误。”
“啊?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交了很重的三饷啊?”
沈清棠不明白百姓收入的大半都交了三饷,怎么会发不出军饷?
怎么会只有七百文。
若是和平年代还好说,如今有战乱,打仗时期还给士兵这么低的军饷,人家凭什么卖命?
就凭一腔热血?!
秦征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看着沈清棠,“你平时看着挺聪慧的一个人,怎么能问出这么天真的话?”
沈清棠:“……”
秦征讥讽地勾唇,“是,老百姓赋税是很重。可是老百姓交的三饷或者其他税钱不是直接给我们而是要上交朝廷。
从百姓手里到户部,层层贪污下来,你们每交一两银子,最后能有三百文进国库就不错。”
“大乾重文轻武。那些文臣看我们武将不顺眼。本来应该给一百文的军饷,一压再压,到给我们手里最多五十文。
而这五十文还会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年初批下来甚至年尾才能到我们手里。”
沈清棠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一次没反唇相讥。
她越穿之前,军人的社会地位很高,待遇也高。
没想到大乾“武夫”不止是社会地位不高,待遇也这么差。
沈家也是文臣,平日里少跟武将打交道,原主作为沈家千金同样也不了解武将。
半晌,沈清棠喃喃道:“那七百文是不是也少了点儿?”
“七百文是到手的铜板。据说应该是一两银子,但是不知道朝中哪位‘高瞻远瞩’的大臣说,为了体恤将士的家人,要从每个士兵每个月的饷银中扣三百文钱由朝廷代管。
若士兵身故,这笔每个月三百文的银钱会一次性补偿给士兵家人。”
“若是真能做到,也行。”
秦征嗤笑,“郑老伯家大儿子应该也是其中一个。你问问他收到了吗?按理季十七也在死亡名单上,他那一份,你问问郑老伯收到了吗?”
沈清棠抿唇。
不用问。
她知道。
郑老伯没收到。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征纳闷道。
沈清棠顿时又来了兴致,两眼发亮的盯着秦征,“想跟你谈一笔买卖。”
“嗯?什么买卖?”
“你看,那边山谷虽然大,还得需要开垦。你们既然偷偷摸摸到这里来,显然就不想让人知道你们的行踪。
你们就算开荒种地,是不是也得需要农具?我可以想方设法帮你们代购,当然,你们也得适当给我点儿跑腿费。
那边山谷还没有水,别说种田,就算日常喝水、洗澡是不是也得来这边儿?咱俩合伙盖个洗澡堂子?赚了钱咱俩平分。
当然合作项目也不是只有代购和洗澡,还有很多很多项目,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必然能赚钱,你觉得怎么样?”
沈清棠也知道跟秦征合伙做买卖不是上上策。
没办法,人家有劳动力,她没有。
只能跟秦征合伙,权当让他回回血。
秦征惊的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主要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嘲笑沈清棠。
良久,幽幽开口,“沈清棠,你是掉钱眼了吗?我们用点水你都好意思要钱?”
“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不冲突。大不了我给你们个高折扣。让你们平价买。”
秦征:“……”
“你前两天还不肯让我们进城,我的人昨夜才到,你现在就想好了如何盘剥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沈清棠摇头,理直气壮,“你们来山谷里,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经济上给点补偿怎么了?
再说我又不是伸手问你们要钱。都是合情合理的生意,满足彼此的需求,互惠互利,双方共赢怎么就过分了?”
什么精神压力、经济补偿秦征不太懂,但是不妨碍他明白沈清棠的意思。
秦征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站起身,再次朝沈清棠鞠躬行礼。
沈清棠挑眉,“你什么意思?”
“我承认你说的对。接下来我们可能有许多仰仗你的地方。但是,我求你,能不能不在他们身上赚钱?最起码要赚点儿。
像公共厕所、公共澡堂这样的就算了吧?”
“凭什么?说好了那边归你们,这边归我们。你们越界过来洗澡会打扰我们,收点钱不应该?”
“应该。”秦征头点的干脆,“只是他们没钱。”
“不是每个人七百文?”
就算一个人在小谷中消费二百文,一个月也两千两银子。
还愁在北川置办宅院?
“是,他们是有七百文,可是他们上一次发月饷还是去年的事。况且,就算发饷,到他们手里的也不多。
毕竟月饷大头是用来给他们吃饭的。”
“什么?”沈清棠也站了起来,“当兵不是管吃管住?难道月饷不应该是像工钱一样额外给他们的?”
秦征脸上的表情又换成“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质疑?
但,人在屋檐下,不敢得罪沈清棠。
憋了半晌,挤出一句,“若有这好事,又何必抓壮丁?何必抓死刑犯充军?”
沈清棠:“……”
秦征闭上眼,为了那一万人,豁出去说了他们的秘密,“况且,他们都在战死的名单上!不可能有军饷给他们。”
反正人已经进谷,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出了事,谁也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