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洋立即转过头去。
不知何时,伊藤家康已经来到他身后十步的地方。龙洋闻其声已久矣,见其面还是首次。
只见对方穿着一身深褐色的长袍,腰挎长剑,古风打扮。肤白如玉,脸部的线条却是十分硬朗。黑亮的双眼,炯炯有神,毫无波澜。
从他的神态中,龙洋看不见不见一丝惊慌,从他的语气中,龙洋也听不出一丝愤怒。
龙洋却惊慌了起来。对方离自己这样近,若是突然出手,怕是可以将战神的肉身抢过去。甚至——可以将他生擒。
旋即,他又想到:无所谓了。反正,即将到来的熊熊大火,会将一切都化作灰烬。
对方又开口说道:“所以说,安藤龙司怀疑的没错,你真是活着的,对吗?”
龙洋没有接话。对方既然能够得到他的父亲——宗主的赏识,自然是个精明的人物。他一旦开口说话,说不定便会露出马脚,让对方看出破绽。沉默不语,反倒会令对方感到高深莫测。
“战神也是活着的吗?”伊藤家康继续问。过了一会,他又否定道:“不,战神当然是真的死了。至于你,我猜你当年服下的不是毒药。你服下了一粒奇药,令你能够像蛇冬眠那样,不生不死,度过了几百年。现在,是我们让你苏醒了,对不对?”
龙洋还是没有接话。
伊藤家康,终于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不说话?”
随后,他又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啊!我忘了,你是听不懂扶桑话的。”
他改用标准的中州国京都话问道:“安藤龙司和井田九郎,都是你杀死的,对不对?”
这时,龙洋已经无法再一言不发。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故意露出愤怒和傲慢的神情。
伊藤家康喜道:“忠仆,安藤对神不敬,应该被罚。我们扶桑武士,对战神和阁下都是极为敬重的。请跟我到扶桑国去。我们会为战神建起宏伟的神庙,用黄金替他塑像,用水晶的房间安放他的肉身。阁下也会成为我们的神,我们的英雄。伊藤家族需要阁下的带领,才能战胜四大家,为战神复仇。”伊藤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张开双臂,向前走了一步。
“你退下!”龙洋沉声喝道。他想起伊藤家康说过,忠仆说中州话的口音很奇怪,所以,那三个字,他故意结合了紫府山中话和嘉州话两种口音。
伊藤陡然停下脚步,不过,并没有后退。
汽笛声忽然以一种急促,古怪的方式响了起来。那种声音,很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在生命最后一刻,唱出的悲歌。
龙洋转头向下望去,看见火光已经从下面的部分船舱中冒出。
“是火警!”伊藤的眼中,终于喷出了怒火,“忠仆,你为什么要放火?”
他逼视着龙洋,向前走了一步。
龙洋冷冷说道,“不是我。四大家的人来了。”此时,他只能试图干扰对方的心神。
伊藤果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握着剑柄,惊慌四顾。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见过他们,但我听过他们的声音。每年的十月初五,我都会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那样说,自然是在暗示来的人是四大家的家主了。伊藤果然更为惊慌。忙说:“忠仆,请跟我下去。请放心,我们能够对付他们。”
这时,海蛇号上隐藏的烟囱升了起来。
月已西落。
烟囱在黑暗中喷出火,滚滚浓烟冲上天际,又向后飘去。海蛇号突然开始加速。
伊藤说:“我们快要登岛了。一旦上了岛,我们就可以藏起来。四大家的人找不到我们。所以,请跟我下去。”
龙洋冷笑道:“你的头脑不太聪明。他们也弃船了,现在,大火已起。不登岛的话,你还可以和他们拼个同归于尽。一旦登岛,你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伊藤的眼中,露出了赞美的神情。“聪明的忠仆,你说的对。我这就下去,传令将船改向。请你就在这里守护着战神的肉身。请放心,海蛇号的灭火设施极好,我们可以引海水救火。再说,就算大船被烧毁,我仍然有能力将你带往扶桑国。”
他握着剑,半跪了下来,对战神和龙洋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龙洋抓住机会,抓起战神,向下跳去。立即,他的脑后,传来了伊藤惊慌的喊叫声。
他人在半空,感觉到头顶处劲风扑来。转头回望,见伊藤正以比他快的多的速度,向他扑来。下面那些扶桑人看见了他们,都抬着头,一起大喊了起来。
龙洋急忙用力将战神向海中抛去,同时,他受到反向的推力,身体向后飞去,碰在了船舱壁上。
伊藤一落地,又重新向战神扑去。但是,太迟了。战神如流星飞落,坠向大海中去了。伊藤用脚尖勾住船舷,伸出双臂,发出了绝望的大喊。
龙洋的身体,刚碰到舱壁,便有人端着枪向他射击。他双腿一蹬,扑向甲板,贴地翻滚着,躲开飞来的弹雨,向船舷跑去。
一时间,枪声大作,无数的子弹,发出嗖嗖的呼啸声,从他身边飞过。
“不要开枪!”伊藤家康惊慌地喊道,“他是忠仆。抓活的。”一边喊,一边飞步追向龙洋。扶桑人慌忙停止了射击,枪声停了下来。
龙洋加快脚步,冲向船舷。他在船舱顶部看时,觉得甲板并不大。现在,他却感觉到自己像是永远也无法跑到甲板的边缘。
为了避开伊藤,他斜向对着船舷窜出,伊藤家康回过神来,抄近道拦截。虽说对方在惊慌绝望之下,反应慢了半拍。但对方的轻功,却是不知比他要高出了多少倍。眨眼间,伊藤家康便逼近到距离龙洋只有二十米的地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绝望之下,龙洋举着蛟牙匕高呼:“停下,再追来,我就自杀。”伊藤慌忙喊道:“停下,都别追!”
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道:“他不是什么忠仆,绝对不会有死人复活这回事。快开枪,打他的腿。”是那个叫山城勇的医师,在歇斯底里地喊叫。
那个家伙,一定有着仅次于伊藤家康的威信。他的话刚落音,枪声便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