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段晓丽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站在那里等着袁梁，这时，白怡青和张敏来了，张敏见到袁梁就叫着：“苏北梁，你的房子卖掉了，刚刚听白姐说，今天晚上你要请客。”段晓丽手里挽着自己的包走过来：“是要请客的，也不是请你，你又没有帮忙，你跟着干什么？马路上发财的多了，谁会请你？”张敏的脸红了，头一拧说：“你们肯定出去，苏北梁请客的，我就要去。”段晓丽说：“赖皮，白相相，大胖子吃得多，请你干什么。”张荣笑看着几个人，嘻嘻哈哈出去了。
五岳广场周边有的是饭店，一个一个挨着的排档，各种口味都有，段晓丽尖叫着进入一家粤菜馆。哪里请都是请，好在几个人都是同事，这种场合也不会胡点乱点，张敏拿起菜单要点时，被白怡青一把夺过去点起来。
很快，张敏吃得一头汗，拿着筷子指点着：“柏老师老早讲过，苏北梁是苏北人中的精明人，侬看看，我这里还没有动静，他那里房子卖掉了，钞票到手了，眼馋死了。”白怡青说：“在财务部，我说你的房子卖掉了，张敏给你算好了，你肯定能赚八十万，各莫好了，八十万在上海再买一套房子，看看蓝印户口还可以办吗，也成上海人了。”段晓丽说：“他在上海Fx有房子，要办蓝印户口早办了，现在不能办了。”张敏看着袁梁问：“你不会把上海Fx的房子也卖了吧？”看来白怡青没有告诉别人，于是袁梁只好说：“上海Fx的房子早就卖了。”张敏听闻扔下了筷子：“气死我了，好你个苏北梁，那天我问你，你还在那里捣糨糊，不得了，气死我了。”段晓丽哈哈笑着：“就是气死侬，侬不要吃了，我们吃。”张敏哼了一声，翻翻眼皮：“今天就要吃大户。”段晓丽问袁梁：“袁哥，你两套房子挣多少钞票，讲给我们听呀，我不跟你借的。”袁梁说：“刚刚交易完成，刚刚到账，我还没算。”张敏用筷子指着袁梁：“侬看，苏北梁就是这个腔调，不得了。气死我了，我不管了，明早你要和我一起去中介，帮我把房子卖掉，苏北梁是业务老手，门槛精着呢。”袁梁只好说：“明天我陪着你们去，下一阶段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帮你们卖房子、买房子。”张敏说：“要快呀，房价又跌了，心痛哦。”白怡青说：“每天我都看房价，看楼市的走势，新国八条的后续影响来了，现在，整个楼市继续下行。”张敏说：“每天都在流血，苏北梁不流血了，哼。”白怡青说：“说起来好笑，那天，说交易税要征收，我午饭都没有吃好，一下几万元没有了。现在是不是交易税按照百分之五征收？”袁梁在桌子下用鞋子踢了踢白怡青说道：“就是按照百分之五收的。”张敏捂着胸口叹道：“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政策落实太快了，苏北梁，你快帮帮我们卖掉啊。”
几个人出来，分头散去，袁梁知道白怡青不会回家，就跟在她后面。走了一会，白怡青猛转身，迎着袁梁，一把挽住了他。
两个人来到大教室，此刻的袁梁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关上门就搂住了白怡青。
过了许久，两个人搂着说话，一会白怡青又拉着袁梁起来，拿出纸笔和袁梁算起来，每一项费用都算得清清楚楚，最后合计出来袁梁的收益。当袁梁把林主任给减免交易税、赖招娣减半中介费的事给白怡青说后，白怡青再一次惊呆了：“这，这又高了差不多八万，我这上海人无地自容了，你这哪里来的运道，哪里来的关系？朱根生和我讲你们厂，讲你们厂的销售，我还不信，我不相信小地方的企业能干过上海厂，现在我信了，你是一机厂的总经理，你就是一机厂的代表。”袁梁问白怡青：“前几天赖招娣谈的那个买家，价格差多少？给的什么价？我说的是那一对老夫妇。”白怡青说：“就是姓闵的老夫妇吗，给到一百九十万元了，老朱就要二百万元，没有同意。”袁梁说：“我也是咬着二百四十万元，后来又下调，但那天我给老婆打电话，我听到老婆好像声音不对，好像哭了，我一跺脚，就来到了二百二十六万，媳妇的两滴泪价值十万元，比金豆子都贵。”白怡青亲了袁梁一口：“你么，好男人好丈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就是缺少往下调价的勇气。”
袁梁搂着白怡青，打起了赖招娣的电话。袁梁的电话，赖招娣自然是秒接：“赖姐，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我老婆，就是我公司里的那个老婆，很性感的那个老婆呀，嘴唇性感，哪儿都性感的那个老婆，她的那套房子，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上次你说的姓闵的老夫妇，不是给到一百九十万元了吗，你还记得吗，明天你再问问，费费心。”白怡青笑着拧了袁梁一把，袁梁把手机打开了免提，赖招娣讲道：“哎呦，陈琳还等着你呢，你有几个老婆啊，陈琳可是大美女，我看她对你有意思，白相相啊，放心吧，明早我就给老闵打电话，他家就是这边迁走的，国棉厂的老法师，就想回来住，他那边好说的。你那个性感的上海老婆的上海男人，他上次来过，讲话不好听，价格么咬的来太死了，你跟着来的话肯定就成交了。侬放心，你上海老婆的房子我肯定尽心，我也给你个面子，凡是你介绍的，只要在我这里成交，中介费一律减半，你赖姐够朋友吧。”袁梁说：“够朋友，够朋友，我等你电话，你快点，我上海老婆等不及了。”
袁梁放下手机，对白怡青摊摊手：“明天我再催她。”白怡青说：“上海的女人怎么都和你关系那么好，虞芝华给你介绍老林，赖招娣减你的中介费，陈琳轻飘飘地就买了你的房子，你怎么那么有女人缘？”袁梁是：“凑巧而已，我又没用美男计，人家虞芝华老人家帮我，我还一头雾水呢。赖招娣么，老熟人，她也想着我介绍公司的人，我下班后经常去她店里闲聊，我对我们项目、对政策的解读、对楼市的关注，都能和她聊起来，她也喜欢和我开开玩笑，大家是朋友，说话随便点。”白怡青说：“那个张敏真的没法和你比，老朱也没法和你比，他们两个卖房子，不知道要等到啥辰光。”袁梁说：“你是急等着用钱给老妈买房子，还是要快。”白怡青说：“明早你要跟牢我，有客户要谈，我就拉着你。”袁梁问道：“你的首付款准备好了吗，刚才我给你讲了我房子的操作模式，陈琳能给我一百万，我没有贷款，这样的交易方式很少。如果按照一般的操作，买家给不了这么多首付款，如果让他多给首付款，就要做好价格让步的准备。”白怡青说：“我，我准备好了，我老娘舅讲好了，马上可以借钞票给我。”袁梁说：“我也可以借给你，你看需要多少。”白怡青说：“谢谢，我不要你借给我，我怕老朱会有想法，有老娘舅借钱给我的，我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上海人么，你晓得的，你借给我钱，老朱肯定要想破头了。”袁梁笑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私房钱，你那里钞票要是不够的话，就借给你用。”白怡青抓起银行卡：“你不是把卖房款都转给老婆了吗，这里还能有多少？”袁梁轻描淡写道：“大概二十万元吧。”白怡青瞪大了眼睛：“结棍啊，老朱两百元的私房钱都没有吧，你这有二十万元？我不信。”袁梁笑笑：“你爱信不信，我可是诚心的。”白怡青白亮亮的手托着袁梁的脸，热切地看着他：“我信，我知道你是诚心的，我就是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私房钱啊，老有花头哦。我怎么会遇到了你，我钞票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要，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谢谢。嗤，你的手放到哪里去了，恶心哦。有个有二十万元私房钱的老公真好。”
第二天晚上，袁梁和白怡青就在吾家中介店见到了老闵夫妇俩。
袁梁有着多年的业务谈判经历，但对一对老实本分的老夫妇却觉得无计可施，其实也就是一点，那就是价格。在赖招娣的招呼下，袁梁和老闵夫妇谈着，白怡青的手一直抓着袁梁的衣服，袁梁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在发抖。
从二百万元到一百九十八，再到一百九十六，再到一百九十五，袁梁一降再降，而老夫妇就是死咬一百九十二万后，又涨了一万元，就坚决不松口了。
袁梁把白怡青拉出房间，两个人站在树影下，白怡青抱着袁梁，身子不停发抖，袁梁抚摸着她的后背。
一会，袁梁扳过她的脸，低声说道：“我们也不差这两万元，他们的首付款也可以，加上我们自己准备的钱，已经够了，不用走贷款手续了。老婆，我们成交吧。”
白怡青大大的眼睛里泪光在闪烁：“嗯，听你的，不差这两万元。”
袁梁松开白怡青，喊赖招娣出来：“陈姐，你的手段呢，拿出来啊，一九二、一九三都不好，三心二意。我们这边没问题了，只要他们再涨一点就成交。”
赖招娣进屋了，白怡青就一直抱着袁梁的胳膊，身子还在抖动着。
似乎是过了很久，赖招娣喊袁梁、白怡青进去：“哈哈，大家真是缘分，老人家同意给一九三六了，数字吉祥吧，大家都开心。”白怡青看着袁梁，袁梁说道：“这个怎么说呢，刚才我还和我老婆吵了一架，她要卖了这套房子给我岳母再买房子，我们只能是忍痛割爱了，就这样吧，成交。”白怡青问袁梁：“一九三六就是一百九十三万六千元吗，价格噶低，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袁梁对老闵夫妇、赖招娣笑笑：“我老婆不开心了，不管她了。唉，回家有我苦头吃了。”老闵夫妇一直苦大仇深的样子，看袁梁装模作样，也忍不住笑了。
彭招娣自然是成交的老手，拉着老夫妇取了定金，回来就签了二手房买卖合同。
袁梁和白怡青手挽着手不紧不慢地走着，白怡青忽然停下，捂着胸口对袁梁说：“我是做梦吗，不是梦吧，看你卖了房子，我还担心自己的房子呢，下午我还纠结降多少，怎么我的包里就放了定金了呢。”袁梁的手抓着她腰间的肉，作势要拧她：“老婆，你和我配合很好，你不是做梦，你签合同、拿到定金了，明天上午你就去售楼处办理手续了。”白怡青说：“快回去，看看我赚了多少钱。”袁梁说：“多点少点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给老岳母买房的钱够用了，你的梦想要实现了。”白怡青笑着说：“你降一次价格我就心跳不止，你太狠了，降的不是你的钱。”袁梁说：“我卖我的房子的时候降得比这更猛，就是要往下一跳，不然就成交不了。”白怡青点点头：“是的，老朱来了肯定还是不能成交，还是你狠，你是运动健将，你这一跳可够远的。”袁梁说：“今天晚上，就让你尝尝运动健将的威力。”白怡青贴紧了袁梁：“今天我高兴的来，我要谢谢侬，今晚我就是你的上海老婆，好好伺候侬，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赖招娣办事还是雷厉风行，在她的助力下，白怡青房子的交易进展顺利。
又到交易环节了，袁梁想了想，给林主任打了电话。袁梁说：“是我，林主任，我是袁梁，GYmN房地产公司的，我给虞芝华阿姨要了你的电话。”林主任大声说着：“哦，表弟啊，你稍等，我等会给你打过去电话。”一会，林主任打来了电话：“袁老弟，不好意思，刚才在办公室。”袁梁没有啰嗦，直接给他说白怡青房产交易的事，拜托他帮忙。林主任迟疑着：“这个，刚刚布置完，怕不好操作了。”袁梁说：“不多说了，还是蓝庐印象，今晚七点半，我等你。这套房子是我朋友的，你放心操作。”林主任说了一个字好，就挂断了电话。
袁梁打电话给白怡青，说有买房子的来看房子，一会，两个人就跑到翠河天地白怡青的房子见了面。袁梁给白怡青讲，自己给林主任打电话的事。白怡青知道袁梁自己的操作，绷着嘴点点头。两个人又嘀嘀咕咕半天。
晚上，袁梁、白怡青早早来到蓝庐印象会所，要了一个房间两杯咖啡、一个果盘，等着林主任。七点半，林主任来了，还是一个人，袁梁站起来和他握手，给他介绍白怡青。不要多说什么，白怡青把一个大信封递给林主任。袁梁没想到的是，林主任递给袁梁一个纸条：“办好之后，把这个还我。大家今后就是朋友，互相帮忙。”服务生端来了咖啡，林主任没有喝一口，就夹起大信封走了。
白怡青看着林主任的背影，呆坐在那里。袁梁打开纸条，这是一个借条，林主任叫林万峰，没有写日期。袁梁把纸条掖进白怡青的包里：“记得办好房产交易之后，把纸条还给林主任。”
白怡青看着袁梁说：“一阵风一样进来一个人，一阵风一样刮走了我四万八。”
袁梁熄灭房间的灯，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袁梁看见林主任正向小区大门外走去，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位穿着非常普通的五十多岁的女人，看来是他老婆。
窗外是苏州河水，在这里蜿蜒流过。袁梁把自己的咖啡一饮而尽，拉过来给林主任要的咖啡又咂了一口。白怡青见袁梁淡定的样子，也喝了口咖啡。袁梁看着窗外说：“老婆，不急，咖啡喝完，水果吃完再走。来，坐到这边来，我搂着你看这窗外的美景。你看，美景、美人、咖啡，也是幸事一桩。”黑暗中，白怡青的眼睛闪着光。
两个人吃完喝完，走出蓝庐印象，白怡青要坐车回家，回家要拿证件。袁梁要跟着她去，她不让去，袁梁坚持着，她也就默认了。
白怡青和袁梁蹑手蹑脚走进白怡青的家里，袁梁再一次见识了老城厢居住的逼仄，再一次体会到了上海人对房子的执着。整个晚上，白怡青兴奋异常。早晨，白怡青搂着袁梁说，在这个房间住了十几年，这是第一次开着灯，第一次这样睡觉，第一次这样快乐。袁梁说，人逢喜事就要爽，不然人生就失却了许多色彩和快乐。白怡青幽幽地说，这里又不是大教室，不是你老家的大房子，这就是老城厢，都是聚集的邻居，房间狭小，每家都空间压抑，大家都是柴米油盐过着平常的日子，早晨起来吃点泡饭赶公交，晚上挤着公交很晚才回来，哪里来的喜事能爽起来。袁梁说，事在人为，这不是喜事来了吗，今后的喜事还会很多。白怡青说，谢谢你，是你最初就鼓动我买房子，现在终于要实现梦想了。
和袁梁的手续一样，一切进展顺利，白怡青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拿到了最后的房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