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晓梦姑姑来了!”
夜半清风阁,像极了一幅妙笔丹青画。侍女匆匆进来禀告,只“晓梦”二字,就惹得内间纱帐中,半梦半醒着的苏玉,“咳咳”一阵猛咳。
“主人,您……您先别着急,我这就出去瞧瞧!”侍候在侧的掌事丫鬟倩琳慌忙给苏玉抚背。然而不等倩琳出门,晓梦已经进来了。她一见苏玉,“噗通”一声就跪了。
“晓梦……你……你怎么擅自到这里来了?!家中……家中出了什么事?!”倩琳急切问询。
“主人、倩琳姐姐,求求你们想法子救救霓裳。”
“霓裳?”倩琳皱起眉来,“她不是好好服侍在九王身边?何况有华阳姐姐在,谁敢拿她怎样。”
“是……是瑨王妃,她当主人已经身故,责备霓裳失职,非要九王把霓裳杀了以儆效尤。现在九王已经下令将霓裳关入地牢,就连华阳姐姐也没法子施救!”
“混账!咳咳咳……”一听这话,苏玉情绪激动,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不信!霓裳对九王何其重要,他会为瑨王妃一时之气自断手臂?”
“九王生性凉薄!再加上主母,不,瑨王妃……瑨王妃很有手段,九王现在被她吃的死死的!”
“去……去找……颜墨……咳咳咳……当下怕也……只有他能……能劝住九王……”
“霓裳,临安太庙住久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呢?我在问你一遍,地宫好好儿的,怎么就渗漏呢?”赵恒月坐在刑讯室一张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吹着茶,霓裳已经受了一两天的折磨,此时赵恒月叫人把她倒吊起来问话。
“我呸!”霓裳一口血唾沫吐过来。“啪!”刑讯狱卒毫不客气,对着霓裳的脸就是一鞭子。赵恒月指尖的茶盖一松,茶盖稳稳扣在茶碗上,发出“哒!”一声轻响。
赵恒月抬眼,似笑非笑看着霓裳,“听说,当年萧齐珍把我弄进死囚牢,你这女谋士功不可没?”
“哼!瑨王妃是要给我算总账?!”霓裳冷笑一声。
“冤冤相报何时了?萧齐珍跟我那么大的仇,我都能尽弃前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本妃耿耿于怀?”赵恒月勾起唇角,笑的悲悯。“听闻当年你在帝都风光无两时,九王特意在金梧居为你举办豪奢盛宴。萧国官场谁人不知,想走九王的门子,找你霓裳准没错。说实话,本妃这心里,还挺感谢你跟萧齐珍的,要没你们坑我那一手,我怎能看清萧齐景的真面目?”
“赵恒月!你省省力气!别在这里假仁假义!”霓裳咬牙切齿鄙薄道。
“说起假仁假义,这天底下有比你们东家更假仁假义的吗?苏玉替他做了多少事?你们苏宅上下替他做了多少事。到头来呢?”
“瑨王妃,九王到!”正说着,囚室外传来侍卫的通禀声,赵恒月起身就要出去迎接,萧齐景已经带人进来了。他看一眼吊在那里、已经体无完肤的霓裳,脸上并没什么特别表情。转过脸,他问赵恒月,问的轻言细语:“月儿,你气消一点儿了没?”
“你气消一点儿了没?我在你地盘儿上这么任性,还把你心头好打成这样。你……你该不会怨我吧?”赵恒月低眉垂目,反而是她委屈了一样。萧齐景见此,顺势就要搂她,赵恒月赶紧局促推开,欲情故纵道:“哎呀!你……你这是干什么?叫人看见了……”
“呵!”萧齐景见她这副半推半就,简直心里乐开了花。他一使眼色,他的心腹及左右一干人等全都识趣退下。
“一对狗男女!赵恒月,你尽浪荡至此,我真是小瞧了你!”
“啪!”霓裳话音未落,萧齐景扭身就给了她一记响亮耳光,霓裳脖颈“咔”一声,半边脸当时都塌了。
“哎哟!嘶!”赵恒月倒退一步,萧齐景动起手来,这阵仗挺吓人。
“月儿,本王只是气这贱婢这么说你!”萧齐景回身又是一派高贵温润的亲王气度。
“齐景,你可真好!你六哥也不见这么宠我的。她……不会死了吧?我还有话没问完了!”赵恒月佯装怯懦小心问道。
“哪那么容易就死了?顶多就是晕过去了!月儿你别害怕……”萧齐景说着就把赵恒月挡在了自己与囚室墙壁间,“你……还不明白本王心意吗?我们两个才是天作之合!”
“可不是?不过,你堂堂一个九王,我堂堂一个王妃。在这儿?合适吗?我在你心里是什么?!”赵恒月直视着萧齐景的眼眸,语气满是嗔怪。
“呵!你是我的全部,本王岂敢唐突。都怪我,我高兴坏了,等了几十年,实在有些迫不及待!”萧齐景这句话居然没有一丝开玩笑,完全是发自内心地说。
“别时君未婚,儿女忽成行!齐景,这人生真是处处憾事对吧?我记得我被严刑拷打,差点断了气的那天晚上,正是你的洞房花烛夜。那时我真希望,喝交杯酒的那个人是我。”赵恒月声音突然一哽,抬眼再看萧齐景时已经梨花带雨、眸光莹然。
“月儿,我不是人!你要本王怎样补偿你都行啊!”萧齐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赵恒月面前,不得不说,赵恒月这猝不及防女人一下,杀伤力可真是无可比拟。
赵恒月眉眼又一垂,她俯身拉起萧齐景,扭身把桌上的茶端起来,红唇轻抿,道:“那你现在补给我,欠了我二十几年了,也该还我了吧?”说完她径自喝了一口,又递到萧齐景眼前。
这个时候,但凡是个男人,哪里会不喝呢?萧齐景已经算是生性多疑的了,但这个时候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没二话。萧齐景接了茶盏,紧接着赵恒月刚刚红唇覆过的地方就喝了。喝完,他看着赵恒月,越看越觉得比二十几年前更令他惊艳。
“月儿,你……你真美!”
“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这个人生性霸道,你说喜欢我,那必须得心里眼里只容我一人。齐景,从今往后,我可是你唯一的主人哦!要不然……”赵恒月凑近萧齐景耳际,妩媚的声线随即寒澈入骨道:“我把你心挖出来喂狗!”
“你……”萧齐景刚想发怒,然而搂赵恒月的手莫名松开了,他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囚室里。
“齐景,我一直记性不好,苏玉都被我错认成了你六哥。那会儿,我记错了。我被严刑拷打,差点断了气的那天晚上,正是你的洞房花烛夜。那时候我真希望亲手送你……上西天!苏玉那个狗太监,都比你有情有义!跟你?我呸!”
“叮铃铃”、“叮铃铃”……
赵恒月面无表情走出囚室,细微的铃铛声随着她一道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