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之后,季如风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怀抱着朱镜静那逐渐冰冷的尸身,艰难地挪动着自己好似被灌满了铅块般无比沉重的双腿,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朱标一家人所居住的那个幽静山谷一步步走去。
在过去的这几天里,季如风几乎没有合过眼,也未曾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他的脑海之中无时无刻不浮现出,朱镜静生前那温柔婉约的笑容和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季如风的心头。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此刻躺在他怀里的朱镜静,已经永远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再也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呼唤。
当季如风终于踏入这座熟悉的山谷时,四周依旧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山间轻柔的微风吹拂而过,带起一片片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低声倾诉着曾经那些平静而美好的日子。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与以往并无二致,但对于季如风来说,整个世界都因为朱镜静的离去而变得灰暗无光。
朱标一家远远地便瞧见了季如风的身形,起初尚满心欢喜,以为朱镜静已被安然救回。
然而,随着季如风渐行渐近,他们看清了他怀中那毫无生机的朱镜静,笑容须臾间在脸上凝结,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怆。
常梦月率先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怎么会这样,静儿妹妹,你怎么就抛下我们走了!”
那哭声中饱含着无尽的哀伤与不舍,仿佛要将这几日积攒的痛苦全部宣泄出来。
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季如风奔去,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朱标也是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的双拳紧紧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满是悲愤与难以置信。“风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
“姑姑……静儿姑姑,你睁眼看看雄英啊……”
他们没想到,十年前一别,再见面却是天人永隔。
他们此刻无比痛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太弱,没能够保护好朱镜静。
季如风看着朱标一家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的伤口仿佛被撒上了一把盐,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地走到屋内,轻轻地将朱镜静放在榻上,动作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一般,“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她。”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胸腔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悲痛的情绪在屋内弥漫开来,久久不散。
过了许久,季如风强撑着疲惫不堪的精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朱标一家说道:“我会一直以灵力护着静儿的身体,防止腐化,直到回到大明。”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与决绝,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为朱镜静做的事情,也是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随后,几人一同出海,登上了混沌舟。
混沌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破浪疾驰,海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吹乱了众人的发丝。
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巨大的声响,可这一切都无法驱散季如风心中那如深渊般的阴霾。
他静静地守在朱镜静的身旁,一刻也不曾离开。
他的目光温柔而深情,轻轻地抚摸着朱镜静的脸庞,仿佛她只是沉睡了,随时都会醒来,对他展露那熟悉的笑容。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默默念道:“静儿,你再等等,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十五天,经过漫长而又艰辛的旅程,他们终于回到了东胜神州。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曾经繁华昌盛、充满生机的东胜神州,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大地干裂,一道道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蔓延在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上。
河流干涸,只剩下裸露的河床,河床上布满了干裂的泥土块,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繁荣与如今的衰败。
忽明忽暗的界膜,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屏障,显示出这里必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季如风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当季如风准备穿过界膜时,女帝苏玉晴突然现身。
她依旧身着华丽的服饰,衣袂飘飘,周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可她的眼神中却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沧桑,仿佛这十年的战争让她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苏玉晴静静地看了一眼季如风怀里的朱镜静,出人意料地主动说起了东胜神洲和北俱芦洲这十年的战争:“这十年,北俱芦洲的势力不断进犯,他们野心勃勃,妄图吞并我们东胜神州。我们虽奋力抵抗,将士们浴血奋战,可还是损失惨重。界膜也在战争中受损严重,如今已岌岌可危。”
她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伤痛。
“在我面前有必要装吗?这场战争不是你挑起的?”
十年前之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这女人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北俱芦洲进犯?!
不用看,苏玉晴也知道季如风在想些什么。
于是,故作深沉状,“道祖张道陵的遁甲天书是在你身上吧?叶昊天陨落前都告诉我了……很多事情并非你表现上看到的那样……”
苏玉晴故意说出了叶昊天告诉她的玄天剑宗秘密,目地就是为了让季如风知道,世间之事并非都是非黑即白。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既然宗主都和你说了,你自该知晓我们几人并非这个世界之人,这里的一切可以说与我们并没有太大关系。唯一的牵连就是宗门授业之恩,如今宗主都陨落了,想必宗门其他人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季如风并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太多纠葛,所以一直都是冷言冷语。
苏玉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深知季如风此刻满心都是仇恨与悲痛,对她有抵触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季如风,你以为你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苏玉晴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北俱芦洲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天下。就算你想带着他们回到大明,就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一旦东胜神州沦陷,大明又焉能独善其身?你就真以为诸天万界之间没有往来通道和方法?”
季如风的身体微微一震,苏玉晴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抱紧朱镜静,沉默不语,心中却在翻江倒海。
他何尝不知苏玉晴所言极是,可朱镜静的死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他只想为她报仇,然后带着她回到他们曾经的家。
“我知道你此刻满心都是为朱镜静报仇的念头,可你想过没有,阎萧背后说不定就有北俱芦洲的势力支持。”苏玉晴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若想真正为她报仇,就不能只盯着阎萧一人,而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季如风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杀意愈发浓烈,“你说的是真的?还有你又是如何知晓与我结仇的是阎萧?阎萧背后真有北俱芦洲的势力?”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
苏玉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可以以女帝的身份向你保证,我说的句句属实。”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希望季如风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与她一同对抗北俱芦洲。
季如风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一方面是对朱镜静的深情与承诺,他要为她报仇;另一方面是苏玉晴所说的大义,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东胜神州沦陷,但是不能看着大明陷入危难,大明关联着华夏,容不得半点有失。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朱镜静,心中默默念道:“静儿,我该如何是好?”
许久,季如风终于抬起头,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
“好,我暂且信你。但若是你敢骗我,就算你是女帝,我也绝不放过你。”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力量。
苏玉晴微微松了一口气,“放心,我不会骗你。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抵御北俱芦洲的进犯。到于我如何知晓,这不重要,我毕竟是大乘修士,自然有我的手段。”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季如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要你帮我对付阎萧,让他为静儿的死付出代价。”
苏玉晴微微皱眉,“阎萧虽然被其师处罚禁足在宫中,但他毕竟是大乘期强者,就算在禁足之中,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大庆深宫有重重禁制,你贸然前去,恐怕……”
“我心意已决。”季如风打断了苏玉晴的话,“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要去。静儿不能白死,我要让阎萧血债血偿。大庆皇宫,我又不是没去过。”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苏玉晴看着季如风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劝阻他。
“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便陪你走这一遭!”
她的眼中充满了关切,毕竟季如风是未来对抗北俱芦洲的重要力量。
季如风微微点头,算是对苏玉晴的感谢。
“我先回一趟宗门安置他们……”
说罢,便带着朱标等人,穿过界膜,一路往北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