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穆特,这段时间你作为总参谋长尽忠职守,辛苦了。从现在开始,希望你能继续辅佐我,担任战争大臣。”
“是,陛下。我定不负陛下的信任。”
不久之后,威廉二世正式任命毛奇为普鲁士战争大臣,并解除其总参谋长职务。
令人意外的是,毛奇对此毫无异议,顺从地接受了任命。
毕竟,皇帝并非要将他驱逐,而且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
‘反倒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或许他自己也承受着难以超越那位伟大叔父的巨大压力吧。’
毛奇的心理素质堪称玻璃心,不过至少他对自己的能耐有清醒的认知。
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毛奇的无能表现让皇帝大为光火,屡次斥责他。而他在委屈之余,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得上叔父大毛奇,甚至曾带着哭腔承认这一点。
他比不上自己的叔父,这是他本人最清楚不过的事实。但偏偏,外界都期待他能像大毛奇那样展现卓越的才能,这无疑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总之,随着毛奇卸任总参谋长,威廉二世召见了汉斯和总理比洛,开始物色继任者。
“马肯森将军如何?”
比洛总理率先开口,推荐了有“最后的骠骑兵”之称的奥古斯特·冯·马肯森(Anton Ludwig August von mackensen)。
虽然他在晚年因反对纳粹而被希特勒以土地收买,选择沉默(顺带一提,那片土地本是皇室所有,这让威廉二世气得直发抖),但他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是一位杰出的名将。
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与自己的黄金搭档、外号“斯芬克斯”的汉斯·冯·塞克特(Johannes Friedrich Leopold von Seeckt)一道,在东线战场及罗马尼亚等地取得了赫赫战功。
然而,皇帝却不甚满意。
“嗯,马肯森的能力确实不俗,我也很信任他。但战马不能永远关在马厩里,他更适合驰骋沙场,而非坐镇参谋本部。”
“那么,保罗·冯·兴登堡(paul Ludwig von beneckendorf und von hindenburg)大将如何?”
“他今年三月已经退役了。”
“啊,对哦。”
比洛总理像是刚想起来般,咂舌了咂舌。
当然,就算他没退役,汉斯也不会同意。
倒不是因为他是个铁杆军国主义者。毕竟现今的德意志帝国,想在军队里找个不是军国主义者的人,比大海捞针还难。要是对此斤斤计较,那根本别想在帝国政坛立足。
真正的问题在于,兴登堡不仅是散布“背后中伤论”的主谋,更是在魏玛共和国时期,将权力拱手交给希特勒,亲手终结了德国的民主政治。
况且就算不论这些,就单论他的年纪和固执程度而言,汉斯也认为他极可能和自己合不来。
至于曾与他狼狈为奸的鲁登道夫,虽然年轻气盛,但至少汉斯手中握有他的软肋,能加以牵制。而兴登堡要是跟瓦德西那样对他怀有敌意,那情况可就难办了。
毫无疑问,那时他会成为比毛奇更棘手的存在。
“那么,汉斯,你觉得谁合适?”
看来皇帝也对兴登堡不太感兴趣,他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转头向汉斯询问意见。
“埃里希·冯·法金汉少将如何?”
汉斯提名了早已列入候选名单的法金汉。
按照原本的历史,他要到明年才会升任少将。但在汉斯之前的推动下,他去年底就已挂上了少将军衔。
“法金汉吗......不错的选择。”
皇帝向来对法金汉青睐有加,此刻听闻此名,嘴角微微扬起。
但比洛总理的神情却带着几分忧虑。
“陛下,法金汉将军的能力自不必说。但毕竟他只是少将,直接任命他为总参谋长,是否有些不妥?”
他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毕竟,从未有人任命少将担任军队最高统帅。就算不谈其他问题,单是军队内部的元老们,恐怕都难以接受。
比洛的意见看似有理,但他显然忽略了一点。
这里是德意志帝国,而德意志帝国的皇帝,是威廉二世。
“这很简单,直接晋升他为中将就行了。毛奇当初被任命为总参谋长时,也不过是个中将。”
听到皇帝这番话,比洛顿时带着“这样搞真的没问题吗?”的眼神看向汉斯。
汉斯则耸了耸肩,用眼神示意他放弃挣扎。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威廉二世不仅破格提拔法金汉为战争大臣,后来更是在大战第二年,直接撤掉毛奇,改由法金汉担任总参谋长。
正如汉斯之前一再强调的那样,他这位亲爱的岳父陛下,对自己宠爱的人,向来是毫不吝惜地全力提拔。
啪!
“那就这么定了!汉斯,去把法金汉叫来。”
“是,陛下。”
汉斯微微点头应道。
至此,德意志帝国的新任总参谋长,正式敲定。
......
“恭喜您就任总参谋长,法金汉将军。”
“肩负重任,只觉责任重大,倍感压力。”
皇帝的行动很快。
赫尔穆特卸任不到两周,法金汉便晋升为中将,并正式被任命为陆军总参谋长。
当然,那些原本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任总参谋长的年长将领们,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总参谋长颇有怨言,脸色不善。但皇帝按照自己的喜好任命官员早已不是第一次,和往常一样,这些不满最终也只能停留在抱怨阶段。
“话说回来,侯爵阁下撰写的报告我也仔细拜读了。”
“是吗?”
“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我同样认为爆发世界大战的可能性相当高。不过,它是否会在短期内爆发,我还无法断言。但无论如何,我会把这个可能性放在心上。”
法金汉依旧用一贯冷硬的语调继续说道。
这位先生的能力毋庸置疑,问题在于他恰好属于“乔治五世型”性格,毫无社交手腕和人望可言。
事实上,真正喜欢他的人,除了威廉二世,就只有不久前主张对意大利发动先发制人攻击,结果被惊吓过度的埃伦塔尔外交大臣排挤下台的奥匈帝国前总参谋长赫岑多夫了。
‘暂时还好,但一旦战争爆发,这个问题恐怕会成为他的致命缺陷。’
也许和原本的历史一样,法金汉最终仍无法长期稳坐总参谋长之位。
不过,汉斯早已在培养替代人选——鲁登道夫,所以也无需过多忧虑。
“军方内部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有诸多讨论。特别是参谋本部的首席参谋官胡蒂尔少将等人,正在研究利用冲锋枪实施渗透战术,并组建专门的渗透部队......”
“抱歉,外长阁下,您提到的‘客人’即将抵达。”
就在汉斯听着法金汉一如既往的独白、陷入沉思之际,外交部的一名下属轻声在耳边提醒道。
汉斯向法金汉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听得太过专注,竟然完全忘了还有约定在先。”
“啊,没关系,您公务繁忙,这是难免的。”
在向法金汉告罪后,汉斯迅速动身前往外交部。
毕竟,他接下来要见的这位客人,在某种意义上还比法金汉更为重要。
“客人到了吗?”
“已经在里面等候。”
听到秘书的回答,汉斯微微点头,敲了两下门后,推门而入。
屋内,一名蓄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头看向他。
他的名字是——约瑟夫·克莱门斯·毕苏斯基(Jozef Klemens pi?sudski)。
波兰独立的英雄,未来波兰第二共和国的国父。
也是汉斯为在世界大战及战后格局中争取对德意志帝国有利局面的重要棋子。
......
“很高兴见到您,毕苏斯基将军。您的名字与声望,我早有耳闻。”
“客套话就免了,汉斯·冯·乔外长。”
尽管汉斯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毕苏斯基却仍像一路走来时那样,神色冷淡地回应道。
“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你说想与我就波兰的问题进行深入讨论。”
“听您的语气,似乎完全不信任我呢。”
“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会相信自己吗?”
毕苏斯基的讽刺不无道理。
波兰被瓜分后的一百多年里,普鲁士及其继承者——德意志帝国,对波兰和波兰人民的所作所为,让毕苏斯基根本无法对汉斯生出信任之心。
诚然,波兰人最憎恨的还是他们的宿敌,有血海深仇的俄国。但德意志帝国与俄国一样,都是当年瓜分波兰的刽子手,而且德意志对波兰人的压迫丝毫不亚于俄国。
尤其是在普鲁士时期,1848年大波兰起义时,普鲁士派军血腥镇压,强行将波森(今波兹南)并入普鲁士版图,期间无数波兰人被逮捕、拷打。
而如今,德意志帝国仍在对旧波兰领土推行全面的“德国化”政策,大量迁入德国人,削弱波兰人的影响力。
因此,毕苏斯基对德意志帝国充满敌意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汉斯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没有反驳,只是苦笑了一下。
“我能理解将军的态度,也知道您不信任我。但我的提议对您和波兰来说,都会带来巨大的利益。”
“哈,利益?那自然也包括德意志帝国的利益吧。”
“没错。我更倾向于让双方都能有所收获,而不是让某一方承受损失。”
说罢,汉斯伸出手,示意仍旧面露警惕的毕苏斯基入座。
毕苏斯基沉吟片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事实上,他并非完全没打算听汉斯的意见,否则根本不会来柏林。
毕竟在这局棋中,真正处于劣势、急需机会的,是他和波兰人。
“那么,将军怎么看待当今的欧洲局势?”
“和平,岂不就是如此?”
——当然,只是他们的和平罢了。
毕苏斯基想起在列强享受“和平”时,波兰仍在俄国的铁蹄下苦苦挣扎,不禁在心中冷笑。
“的确,虽然偶有动荡,但欧洲依旧维持着和平。可这和平,又能持续多久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将军心里早就清楚,不是吗?战争,正在逼近欧洲。所以将军才会趁此机会,在奥匈帝国培植波兰独立军,以备未来之需。”
“......”
面对汉斯一针见血的指摘,毕苏斯基沉默不语。
他确实是最早预见到欧洲大战即将爆发的人之一,也深知若想让波兰独立,就必须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1906年,他在奥匈帝国的默许下创建了一支准军事组织,并于1908年重组为“积极斗争联盟”(Zwi?zek walki czynnej),这支力量最终演变为波兰军团,成为未来波兰军队的雏形。
或许有人会疑惑,奥匈帝国当初同样参与了瓜分波兰,为何毕苏斯基却选择与他们合作?
原因无他——奥匈帝国虽然也是波兰的敌人,但它与俄国世仇,而在三大瓜分者之中,对波兰人态度最为温和。
当然,奥匈帝国的“友善”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希望利用波兰人来牵制俄国。
“请放心,我们——德意志帝国,并无意阻挠将军与波兰人的独立运动。相反,我们更愿意助一臂之力。”
汉斯的话让毕苏斯基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仿佛在探究其中的深意。
见状,汉斯淡淡一笑,缓缓开口——
“与德意志帝国合作吧,将军。如此一来,您和波兰人梦寐以求的独立,就将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