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北八十里外,原是北府城,十分热闹.
北胜关第二次大战把整个北府军给打光了,一直未能重新组建,北府城很快凋敝下来。
偌大的军营早已空了,但城圈内外还有不少百姓生活。
尤其是城郊,做各种小买卖的,以及做来往客商生意的人不少,渐渐形成了零散的小集镇。
在一处位置颇为偏僻的酒肆里,郑九和冯启年歇脚打尖,二人一路风尘,要了酒菜慢慢对饮。
“这沿途看过来,大周委实民生凋敝,甚至比我见过的韩国都不如,可这终究不是你我做些什么就可以改变的。”
冯启年端起酒碗说道,他很喜欢这种没有名字,但入口极辣却又回味无穷的烈酒。
“多看看总是好的。”郑九看着窗外,似乎心不在焉。
二人从南府城的驻防地离开已经半月有余,游历了大周国中部几个郡县后又想去华山看看,便改道北上。
去华山是冯启年的想法,郑九无所谓。
其实郑九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就是想离开府军,未来很久都不会再打仗,待在军营里不自在。
另外,郑九也是为了躲着李默鱼,并避开王九。
临仓大战,南府军派出支援的那三千五百人,仅仅是跑了三四十里的山路便阵亡两千多人,连领军将领陈卫都尸骨无存,何况他人。
死的很冤枉,也莫名其妙。
而跑在前面的郑九这帮子人,居然活下来了一大半,实在幸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大方峪班师回到南府城后,郑九也升了官,百夫长。
毕竟李辉对郑九颇有印象,而且出兵支援东府军得到了李戴士十分罕见的赞誉,李辉立刻飘在了云里雾里,手下人办事自然是迎合主子的心意,也麻利许多。
那些被南府军将领看不上眼的炮灰兄弟们则被打乱编入了各营,就算是正式接纳了他们。
真正安顿下来后,郑九的心情反而非常不好,若是没有自己所谓的重要军情,那两千冤魂和陈卫将军可能现在还活蹦乱跳。
阴差阳错?还是造化弄人?
郑九并没有过多自责,他很清楚这个惨祸的源头是那些拿着人命当草芥的修士们恣意妄为所致。
可郑九就是不高兴,因为他自己也是修士。
加之李默鱼又是时不时的冒出来向郑九打听那个银州城外郑九的下落,搞的他疲于应付,怀疑再问下去是不是会露陷?
还有王九,让郑九实在看不懂,天然便生出防备心理,骨子里感觉远离为妙。
这是个很古怪的家伙,肯定隐藏了不少手段,独自翻山越岭,一路六百里急行追上了大家,莫说一介女流,就是身怀武技的强壮汉子也很难做到。
可王九不但做到了,甚至还在道门修士一掌绝杀中幸存下来,实在是个奇迹,当时郑九虽然跑远了,但很清楚那一掌的可怕,凡人哪里能躲的过去。
事后,王九什么都不说,郑九也刻意叮嘱冯启年什么也别问。
诡异的是,既然都安顿好了,也无仗要打了,王九作为女子应该表明身份,离开府军。
毕竟在大周国,女子从军不仅罕见,也很难被世俗接受。
回到家人怀抱,正常生活不好么?
难道在满眼男子的军营里,干什么都不方便,反而成了一种奇怪的癖好?
搞不懂的是,王九偏偏继续隐瞒身份赖在军营里,并和冯启年的交往日益密切。
于是郑九决定离开,按大周森严的户籍制度,他擅自离开府军便脱离了军籍,不仅是逃兵,还是重罪,被抓住,轻则发配,重则杀头。
但郑九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倒霉催的是,才悠哉游哉的走了三十余里便被冯启年给追上了。
缘由也简单,在临走之前,郑九出于好意提醒冯启年警惕王九,莫要忘乎所以暴露了身份。
可能冯启年也有天然的警惕心理吧,总之既然来了,郑九便不好再把冯启年甩掉,一同游历也算有个伴儿。
“为什么要去华山,而不是去西北塞外找你的四叔?”
“因为我六叔在华山。”
“你叔叔可真多,以前未曾听你说起过。”
“嘿嘿……”冯启年有些不好意思,冯家人在整个列国各地都有被追杀的可能,保守点秘密总不会有错。
经过这段时间与郑九的相处,二人可谓是生死与共,冯启年至少对郑九完全放下了戒心,将之视为真正的患难兄弟。
“华山派与我们冯家古武门世代交好,我六叔实际上早几年就去了,在收到家族的警示信后就没有再回大宋……”
郑九却皱起了眉头,感觉不对劲,至少有两处说不通,其一,既然有华山派这样的靠山,冯家老四在暴露后为什么舍近求远,远赴大漠,却没想到去华山?
其二,与冯启年刚结识不久,这家伙就嚷着要去塞外找七叔、四叔,与那冯啸声如出一辙,首先想到的是塞外,而非近在咫尺的华山。
当然,这两点疑问只是藏在心里,郑九并未当面问出来,且行且观察吧。
“你说,咱俩离开以后,王九会不会也离开南府城?”冯启年忽然问道。
“你有什么感觉?”
“我觉得王九有悖于常理,就是想有意待在你我身边,若是咱俩都跑了,她自然没啥理由待下去了。”
“何以见得?”
“她有意无意的总是在提到某件事的时候带上你,表面上好像是在说事儿,可实际给我的感觉就是在打探你。
“比如,问我们当时是怎么渡河的?我说化整为零,她便接着问,是郑大哥出的主意?我说没错;她又问,郑大哥是怎么发现魏人骑队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反正如是等等吧。”
“嗯,当时你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把她是女子的身份抖露出来,那就热闹了。”
“没必要吧……”冯启年愕然,没想到郑九还有如此恶作剧的一面。
便在此时,有五六个人一下子涌进了小小的酒肆,便把原本狭小的空间给塞的满满当当。
“掌柜的,好酒好菜尽管上来!”为首的一名浓眉大眼的大汉高声喝道。
“要硬菜,不缺银子。”旁边立时有人补上了一句。
一众人嘻嘻哈哈的笑开了花,十分豪放。
五男一女均是江湖客,人人携带兵刃,在大周的官道上可不多见。
冯启年瞄了郑九一眼,意思是吃喝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未料,郑九非但没动窝,反而伸手把桌子边上另一坛酒的泥封也给拍开了,笑道,“既是歇脚,那便要吃饱喝足,尽兴了才好。”
“酒多误事。”冯启年压低了声音。
“无妨。”郑九同样用眼神暗示冯启年,然后拿过他的酒碗不客气的倒满了。
莫名其妙的冯启年无意中一扭头,破烂的窗户外面,有一人一骑正在打量这间酒肆,尽管脑袋上的笠帽压的很低,可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