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顾明书手握着一只狼毫笔,静静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窗外微风轻拂,竹影婆娑,可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神情淡然却不失深思。
这几日,他一直派人密切监视周靖川,萧长瑜的人也在暗中调查,可仍未能找到确凿证据。但他心知肚明,周靖川绝非善类,他与湖州盐商的往来绝对不是寻常商贸往来,而是牵涉到朝廷禁令的私盐交易。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恭敬地禀报:“班主,子恒求见。”
顾明书略一抬眼,淡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子恒迈步进屋,躬身行礼:“班主,属下查到了一些关于周靖川的线索。”
顾明书放下笔,端起茶盏,淡淡地问:“说。”
子恒低声汇报道:“属下收到消息,萧将军的人近日查到了周靖川与湖州盐商的交易记录。那些盐商此前因贩卖私盐被调查过,但苦于没有实质证据,最终未被定罪。但可以确定的是,周靖川与他们之间绝对有不清不楚的勾连。”
听闻此言,顾明书轻轻摩挲着茶盏,眸色幽深。
“此外,”子恒继续道,“修大人近日可能会借拜访之名,亲自前往周靖川府上探查。”
“修大人?”顾明书挑眉,眸色微变,“他本就性情谨慎,若无把握,怎会轻易涉险?可有确切消息?”
子恒点头:“此事是从萧将军那边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顾明书闻言,神色微沉,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让人继续监视周靖川,万不可打草惊蛇。”
子恒拱手道:“属下明白,定小心行事。”
顾明书点点头,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子恒应声退下,顾明书望着桌案上的书信,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微微沉思。
周靖川此人,终究是个隐患。
稍作歇息后,顾明书又吩咐陆庭轩去慈溪商铺拿剩下的戏服,同时让他转告红秀香掌柜,让他们再定做几身冬装和披风。
不多时,陆庭轩快步走入,作揖道:“班主,您找我?”
顾明书颔首,言简意赅:“去慈溪商铺,将剩下的戏服取回来。另外,告诉红秀香掌柜,让她按照萧长瑜的尺寸定做几身加厚的冬装和披风。”
陆庭轩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班主,您这是替萧将军置办衣裳?”
顾明书轻轻一顿,语气淡然道:“他近日事务繁多,想来不会顾及这些,入冬后寒意更重,边关又艰苦,若不置办几件厚实的衣物,怕是要受冻。虽还未到冬季,但是秋季一过很快就会冷起来。我担心他还会去漠北的苦寒之地,所以提前备着总是有用的。”
陆庭轩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班主对萧将军倒是关怀备至。”
顾明书眼神微闪,语气依旧平淡:“好了,少说废话,快去。”
陆庭轩知晓他的性子,笑了笑,不再多言,抱拳道:“好,我这就去慈溪商铺。”
顾明书微微点头,示意他退下。
陆庭轩走出明华园,沿着街道缓步前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慈溪商铺。商铺内的掌柜红秀香正在清点账本,见陆庭轩进门,连忙迎上前来。
“陆公子?”红秀香笑吟吟地道,“可是来取戏服的?”
陆庭轩点头:“不错,另外,班主吩咐,让你再做几身加厚的冬衣和披风,尺寸按照萧将军的。”
红秀香闻言,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即又快速垂下眸子掩盖了笑意:“好,都给顾公子做好,放心,定让他满意。”
陆庭轩笑道:“那就多谢红掌柜了,有劳了。”
红秀香轻笑,随即正色道:“好,冬衣的事我记下了,不过这料子得用上好的,要保暖,还得合身。这样吧,过几日我让人送几匹布过去,班主若是满意,我再让工坊赶制。”
陆庭轩颔首:“如此甚好。”
取完戏服,交代完冬衣之事后,陆庭轩才缓步离开慈溪商铺,回往明华园复命。
夜已深沉,慈溪商铺灯火未灭,屋内幽幽的烛光投射出斑驳的影子。红秀香坐在桌案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件尚未缝制完成的锦衣,眼神微微闪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在为萧长瑜做衣裳。
本是顾明书交予她的活计,她也该尽心尽力,可是当她得知这件衣裳是顾明书亲手挑选的料子,又是他亲自量身绘制了款式,她心底的不适便油然而生。
两个大男人,竟真能如此情深义重?这份用心,是否已超越了寻常友谊?
她想象着平日里顾明书与萧长瑜的你侬我侬,神情中不时流露出失落烦忧的心绪。她不愿多想,可心口却好似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来。
“红姑娘,夜深了,你还未歇息?”屋外,丫鬟春波轻轻叩门,探头进来。
红秀香抬起眼眸,掩去心头的情绪,淡淡道:“我再绣一会,明日便可交予班主。”
春波走了进来,见她手中紧握着银针,未曾落下,不禁笑道:“红姑娘,奴婢瞧着您今晚有些心不在焉,是在想什么吗?”
红秀香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件衣裳是为萧将军做的,便有些心绪纷乱。”
春波一听,眨了眨眼睛,笑道:“这有什么好心绪纷乱的?这可是班主亲自吩咐的事情,您不该高兴自己能为将军做衣裳吗?”
红秀香轻轻叹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我自然是该做好,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说,世间真有两个男子之间的情谊能深厚至此吗?甚至比寻常夫妻更甚?”
春波听了,脸上笑意微微一收,略显惊讶:“红姑娘,您是怀疑班主与萧将军的关系?”
红秀香摇了摇头,语气轻淡:“不是怀疑,只是觉得……不知为何,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她顿了顿,又幽幽道:“春波,你可知道,我的母亲与萧长瑜的母亲,年轻时曾是至交?”
春波闻言,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奴婢竟不曾听您提起过。”
红秀香苦笑一声,眼神里透着一抹淡淡的思绪:“因为我母亲极少提起萧家之事,只偶尔写信与萧夫人往来。但即便如此,我从未见过萧长瑜,也未曾听母亲细说他是何等模样。”
春波若有所思,轻声道:“那这次借着做衣服之事,姑娘或许可以亲自见上一面。”
红秀香微微蹙眉,指尖摩挲着丝绢,轻声道:“不知为何,提起萧长瑜,我心里竟有些抗拒。”
“为何?”春波疑惑道。
红秀香抿唇,低声道:“我敬重萧家,敬重萧夫人,但……如今他竟是顾明书如此在意之人,心里便莫名生出几分不适。”
春波轻轻一笑:“姑娘可是……嫉妒了?”
红秀香倏地一怔,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摇头:“莫要胡说,我怎会嫉妒?只是……”
只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在意顾明书太多了。
他的温柔,他的细腻,他待人的从容不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雅气质,皆深深刻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
可他,终究不是她的。
春波轻声叹道:“姑娘,奴婢虽不懂那些情意纠葛,可若您真的在意班主,便该看清自己的心,若是有意,何不让他知道?”
红秀香听后,沉默许久,最后轻轻一笑,眼神晦涩:“他心里恐怕早已有了人,岂会容我插足?”
春波见她神色落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劝道:“或许班主对将军只是兄弟之情,并无别的想法呢?”
红秀香却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衣裳,心头一片沉静如海。
这一夜,她心乱如麻,却终究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