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原本以为这位新将军会尽快与当地知府见面，没想到他却不紧不慢，和他们先去了平日种庄稼的地方，表情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怀念感。
他穿上便衣，蹲在那儿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将军，倒像是当地的普通人。
今日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卫璃迎着风伸了个懒腰，如同柔软的猫咪，少年人的骨架还很小，在庄稼地来去自如。他比别人先干完活，这会儿又热情地去给卫柯帮忙。
和卫璃比起来，卫柯就没那么有活力了。他撑着膝盖，汗如雨下，抬腿想要追上卫璃就发现这人已经拿着锄头窜出两里地了，影都看不到了。
卫柯：……
他的身体其实算不得好，个子也不高，在长垣军这种散装军队里都算很突出的身体素质差了。
好在大家伙都照顾他，觅风将军还在的时候还调侃他像是哪家的贵族少爷，不是吃苦的命。虽说如此，大家都是善意地笑笑，默契地不给他安排重活。
卫璃都去过两次战场了，而他还一次都没去过。
大概是今日的场景恰如彼日，连天气都这样好，让卫柯不期然想起了往事。他收敛了情绪，微微平复了呼吸，目光就落在了那个新将军身上。
他们所有人看到郑安带着将军来的时候，都觉得莫名奇妙。在他们心中将军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所谓重要的事是什么事，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些重要的事情大得过眼前这些“鸡毛蒜皮”。
一开始自然是很拘束，但过了好一会儿这个新将军都没什么动作。没人知道将军的心思，郑安也不知道，大家索性就各做各的。
农户们不知道将军来了，和往常一样给他们送来水和食物。对他们来说，水和食物算不上报酬，长垣军所做的光靠这些是无法回报的。但这些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最多了。
卫璃咬着饼冲郑安挥挥手。
他分了食物递给郑安和一旁的卫柯。
“喏，给将军的那份。”
“怎么？还不敢正面对将军？”郑安调侃。
“谁说的？！”
卫璃差点噎着，像是在证明什么拎着水狂灌几口。
“我这就去！”
卫柯：“……”
郑哥玩他跟玩狗一样，偏偏他真的最好逗。
虽然郑安面对将军没什么反应，但是他总觉得真正逃避将军的是郑安。
为什么？
因为新将军取代了郑哥的位置？
还是因为新将军来自京城？
郑哥的反应太奇怪了，要知道卫璃就已经够疯了，而郑安只会比他更疯。要知道其实郑安和他们是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是副将，虽然比不得当年的小孟将军，但也是绝无仅有了。
其中代价自不必说。
“郑哥之前不是很好奇京城和孟家的情况吗？为什么不去问问将军？”卫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
看着郑安有些别扭的神色，卫柯赶紧趁热打铁。
“如果郑哥是不想承认他，那就打一架，和之前一样！”
当年郑哥可是头铁地和觅风将军打过呢。
“……噗嗤。”
显然郑安也想到了往事，一下子没忍住笑了一下。
那时候他被带过来的时候，还很瘦小，也没有长垣这边的人高大，经常会被忽视冷遇。
一直到后面被觅风将军赏识才一路到了这个位置。
“那不一样。”郑安看着天空。
正当卫柯想问哪里不一样的时候，就看到郑安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不过你说得对，他有没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得试试才知道！”
……
郑安走过来时，江箫正和卫璃聊到皇室秘辛。郑安一耳朵就先听到了贵妃娘娘的名字，一时间大脑都未响应。
两个人坐在泥巴地上，聊得火热，卫璃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在提问。
“贵妃娘娘既然不喜欢那种生活，为啥不跑？”
“对呀，为什么不跑呢……”
看得出卫璃完全是把江箫说的当话本听了。
郑安却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知道一些来自京城的消息，这位将军嘴里说的，至少他知道的都是在京城里发生的。郑安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两个人。
江箫却是发现了郑安。
她刚刚和卫璃交谈的时候特意提到了曾经的觅风将军，小少年没什么心眼，江箫问什么，人家就回答什么，江箫没问的都能一并说了。
觅风将军以前是跟着小孟将军的，小孟将军走后，觅风将军就带着长垣军，极力避免与北齐发起正面交锋。即便如此，觅风将军还是在上一次的战斗里被北齐暗算，随后就恰逢江箫过来。
江箫观察了这边的地势，是对长垣有利的。
山脉是天然的屏障，而北齐地域多平原，他们不那么擅长在复杂地形的作战。所以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长垣这边的军队太分散，缺乏更专业的训练。
啧，问题又回来了啊。
江箫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有时间还是去见见这儿的知府吧。
另外有关孟凌当初的战败，江箫也觉得颇有蹊跷。她现在也算是和孟凌师出同门，知晓像这样有利地势的战役不该输才对，如果没弄清楚当初战败的原因，她只怕也会走上老路。
“将军！”
“嗯？怎么了？”
江箫回神。
就见卫璃凑得极近，几乎要贴了过来。
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角弯弯。
“我们要去镇上啦，要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将军要一起吗？”
只见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上了背篓，和曾经瘦小的花卷不同，现在的他虽然还是少年模样，肩膀却已经宽阔了不少。
卫璃三两步跑到郑安身边，迎着风喊：“卫——柯——！走啦——！”
“知道了！”
江箫拍拍身上的草屑。
“我和你们一起去。”
刚好去见见知府。
她看向郑安。
嗯……也带上花卷吧。
“好啊好啊！”卫璃眼睛一亮，就揽过江箫的肩膀。
江箫条件反射想要后退，又停了下来。
卫璃毫无所觉，倒是卫柯拉着卫璃，表情嫌弃：“别对将军不敬。”
“有什么关系，将军都不介意！”
“那也不行。”
“郑哥你看他！”
郑安：……
俩活爹。
他习以为常地屏蔽两个人，转而对江箫说：“将军跟着我吧，这儿路比较窄，地方也偏僻。”
语气冷淡又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