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面例子,是指宸元皇后?
孟蕊眨了眨眼,望着孟瑾平和淡笑的侧颜。
她怎么觉得,大哥虽然面上在笑,但眼底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站在亲人的角度,孟蕊为五姑姑宸元皇后抱不平,可是在世人眼中,特别是文人的诗词文章中,全是对宸元皇后与庆明帝共患难的溢美之词。
他们把宸元皇后捧为大齐贤妻的至尊典范,并要求天下女子,都向宸元皇后看齐。
特别是文臣仕人,更是巴不得自己能娶一个像宸元皇后一样的贤妻,不仅与夫君同甘共苦,生儿育女,还带来了娘家的政治资源,甚至谢清源这个源源不断提供钱财的小舅子。
孟蕊探究地望着孟瑾,她的大哥考上了状元,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啊,可是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居然是反面例子,这话也说得太重了吧?
“为何这样看我?”孟瑾温和询问。
孟蕊从胡乱的思绪中回神。
“我……我好奇,世人皆道姑姑是女子典范,大哥你怎么说她是反面例子呢?”
宫宴之上,孟蕊不好直言宸元皇后名讳,被旁人听了去,恐惹麻烦,但孟蕊又实在好奇,为什么孟瑾会这样说,便以姑姑指称宸元皇后,孟瑾能听懂便是。
孟瑾眸光沉了沉,“因为她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了丈夫和儿子,付出了一切,是一个倔强又愚蠢的女人,蕊儿绝不可学她。”
孟蕊诧异地看着孟瑾,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越来越犀利了,言语中蕴含的深刻情感,更令孟蕊感到奇怪。
“大哥,你这样说……是见过她本人吗?”
孟瑾喉头动了动,张了张嘴,许久,才吐出一句“没有”。
孟蕊松了口气,她心底萌生的荒谬猜想,应该不会是真的。
“我是从父亲和祖父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她的事,今日听说淑妃想要插手妹妹你的婚事,一时生出了些感慨。”
孟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蕊儿,为兄会让他们,都不敢再来打你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
孟蕊恍然大悟,随即安慰孟瑾。
“大哥,你不用太担心,娘亲已经宣布说我要招赘,这个理由好,他们不可能来给我当赘婿的。”
皇子当赘婿,闻所未闻,根本不可能发生。
孟瑾嘴角微弯,“母亲的计策好,但你依然要小心。”
“阿瑾,你们说什么?”谢清源凑过来,“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没有,孩儿正和妹妹说,父亲您深情专一,只爱母亲一人。”孟瑾张口就是夸。
谢清源刚才没听清孟瑾的话,此刻自豪地挺起胸膛,“那是当然,我对你们母亲的感情,天下皆知。”
“你小点声!再被贺维钦听到,又要说你夫纲不振,来啰嗦我了。”
孟天按下谢清源的肩,烦躁地对他抱怨。
“这宫宴还是老一套,没意思,什么时候能结束?”
谢清源一听孟天召唤,忙回身,殷勤地给孟天夹菜添酒。
“娘子,且再忍耐会儿,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了多久,等各宫献完寿礼,陛下和太后应该会离场,咱们在那之后就能出门去透透气了。”
孟天不耐烦地睨了眼谢清源,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继续坐着熬时间。
相对于娘亲的烦闷,孟蕊对宫宴适应得很好,这次她坐在与之前不同的位置,觉得许多事都新鲜起来,不动声色地移动目光,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在雅集上见过的曹湛,一改初见时潇洒不羁的模样,正直挺挺地坐在他的父亲吏部尚书曹修易身边。
吏部尚书曹修易,是曹太后的胞弟,现已年过六旬,身形瘦高,略显单薄,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细长的眼睛异常明亮,显得十分精明。
不知为何,曹湛已经二十又七,父亲掌管吏部,他却一直没有走仕途。
曹湛平日里爱好游山玩水,参加诗会雅集,流连秦楼楚馆,一丝要参加科考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他依家中安排,早已娶妻生子,如今儿子女儿都有好多个。
听说其嫡子已被曹尚书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许是儿子不行,开始培养孙辈了。
他们隔壁桌是户部尚书吴德勇,再旁边是礼部尚书贺维钦……
孟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移动,突地,她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齐轩,正在她的斜对面,惊喜地望着她。
孟蕊这时也看到,齐轩是坐在其父晋国公身边的,而晋国公身边除了嫡子齐轩,还带着庶长子齐辕。
齐辕比齐轩长几岁,是晋国公的通房所生庶子,但这通房与晋国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生下齐辕后,被抬为姨娘,晋国公对齐辕这个长子,也很是疼爱。
早几年,齐辕便通过科举入仕,在晋国公的多番运作下,现已进入吏部文选司做主事,是个很有前途的肥差。
今年,齐轩在科考中也榜上有名,孟蕊记不清名次了,好像是二甲二三十名的样子,不知这次晋国公会为嫡子谋一个怎样的差事?
孟蕊对齐轩略一点头,算是客气招呼后,立刻移开了视线,也忽略了齐轩失落的目光。
将紫宸殿中坐在前排的人都看了个遍,孟蕊没看到镇北王府的人,也没找见递给她纸条的吴宁清。
舞乐过后,舞姬们纷纷退场,是皇室成员和与朝臣世家的献礼环节。
庆明帝现存的儿女不多,只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公主们献完寿礼后,轮到各宫主位妃嫔,再是重臣世家。
淑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安,为信佛的太后,送的是一尊金佛。
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萧宇,送上了价值万金的苏绣万寿图屏风。
顺嫔所出的四皇子萧宏,送的是滋补佳品百年人参。
丽嫔所出的六皇子萧定,年纪尚小,亲手抄了孝经献上。
曹太后面对孙辈的寿礼,都没有太多表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喜恶。
直到顺嫔所出的五公主萧容,说要为皇祖母献舞,曹太后才来了兴致,同意了五公主的请求。
五公主十五岁,上月刚及笄,作为庆明帝唯一的女儿,她有时比几位皇子,更得庆明帝宠爱。
观赏着五公主的舞姿,孟蕊明显觉得,五公主没有刚才的舞姬跳得好。
步伐不够轻盈,许多动作也不在鼓点上,像是临时学的舞蹈,很是一般。
孟蕊还发现,五公主跳舞时,眼神总是瞟向孟瑾,顿时警惕起来。
一舞跳毕,五公主喘着粗气,跪在大殿中央,向曹太后甜甜地撒娇:
“皇祖母,容儿这舞跳得好不好?”
曹太后笑着点头,“容儿有心了,跳舞哄哀家高兴。”
五公主喜道:“既然皇祖母高兴了,那是不是可以赏赐容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