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前来的灾民都要排队,一一领取米粮。”
“不得推搡,领完的人速速离开!”
纪歌将盛好的粥递给一位怀着孕的母亲,又捡了两块干粮发送到她手里,这个动作已经维持一整天了,赈灾的米粥有限,碗更是有限,所以,只有妇孺或孩童才能领到粥。
一天下来,虽然秋风瑟瑟,手上的动作却让她不是很冷,额角冒出汗来。
云州四城十三郡,流民都往云州城赶,程冀寒则负责统计那些青壮年男子,拿着程西爵的手谕,让其在云州郊外的荒地上开荒,也算是给一些背井离乡来到云州的流民一个活计,可以用干的活换取等价的粮食。
只是如今水也很是缺少,若发放生米,有的人家还是吃不上东西。
程晟宁本来帮不上忙,但却坐不住的帮着纪歌拿些碗盆,还亲自去熬粥的地方帮忙淘米,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明明累坏了,仍是一刻也不停歇。
程晟宁说自己叫纪宁,在场的官兵不知道程晟宁的身份,就把他当做纪歌的弟弟,离家出走被抓回来,拉过来当小兵崽儿,又因为两人过分精致的眉眼,让他们不自觉的就尊敬几分。
相比之下,程冀寒不怎么出现,又一身黑衣,存在感却无比的低。
几天过去,整个云州都传遍了有两位赈灾的仙人,大的少年温润如玉,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小将军,小的孩童也笑容灿烂,善良活泼,为这片满是苍夷的大地带来希望。
纪歌累了一整天,刚回到营房,就瘫软在座椅上。
“纪宁呢?”纪歌问道,摘下扣到头上的草帽,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这几日关岳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配合他们交接银两也挑不出毛病,还极为配合赈灾,让她头疼。
说好了要造反,他不主动,是真的要她去逼吗,但是如今又找不到关岳的任何不好,逼都没有一个理由,只能每天让景桑再去仔细调查吴家的灭门,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太……宁公子去喂那匹瘦马去了,说不护着,就要夜里被灾民偷掉吃马肉了。”秋棠将煎好的茶递给纪歌,有些心疼的嗔怪道,“大人今天忙了一天没有休息。”
“我不是很累,景桑,陛下应该已经放心了吧。”纪歌舒心的喝了一口热茶,很香,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示意秋棠坐下。
秋棠惊讶了一下,却还是顺从的坐到椅子上,下一刻,纪歌就安安静静的卧到她怀里,头枕在她腿上,极为舒适自在,周身的疲惫都少了许多。
程西爵在程晟宁一跑出来就给她传了信,让她一起注意着找,原本她还担心,但是程晟宁自己收服了一群流寇不说,还完好无损的跑了来。于是她已经让景桑把消息传了回去,已经好几天了,若脚程快,程西爵该有回信了。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让程西爵回什么信。
一想到自己在云州替他养孩子,白天要累死累活的发粥放粮,晚上更要和景桑讨论如何找出关岳的马脚,程西爵呢,指不定在洛都抱着哪一位嫔妃睡觉,或是今晚又宿到那位秦贵妃宫里。
赈灾的时候,是心中想着那些流民太过可怜,心中升起怜悯和悲戚,让她更想查出关岳谋逆的证据,为吴家,为云州百姓讨还一个公道。
只是,一时冲动,说什么看看程西爵能不能让自己活下来,看来自己不太能,不是被害死的,是被累死的。
景桑在暗处候着,简直没眼看这两位,尤其是秋棠姑娘还一脸温柔的替纪大人揉捏脖子,纤纤红酥手,醉卧美人膝,纪大人虽然没有醉,看那神情,也差不多了。
一想到刚刚接到的口信,景桑就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纪歌。
这事情,不太好开口……
“陛下说太子在您这里,他就放心了。”
“陛下没说别的?”
“……没有。”
“呵呵。”
她看透了,程西爵就是个甩手掌柜。
纪歌嚼了嚼口中的茶叶和茶杆,比平时的还嫩,秋棠自然的接过空了的茶杯,手上的动作更为轻缓,肩头一片酥软,让她像只小猫似的眯起眼来。
“这是什么茶?”
终日口干舌燥,吃的都是和灾民差不多的干粮,更是喝不到一口水,也就是身边跟着秋棠姐姐,还能照顾着她和程晟宁,让她喝上茶。
“茶是奴婢随意拿的一点龙井,水却是山泉水。”
“山泉水?云州大旱,哪来的水。”纪歌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秋棠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温声细语在耳边道:“是镇北王命人送来煎茶的。”
“嗯。”
纪歌一怔,随即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假寐着,秋棠见此也不再说话,微微挪动身体,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烛火氤氲迷蒙,她都快要睡着了,程冀寒忽然闯进来。
“景桑,你带晟宁的药了吗?”程冀寒自房间中搜索一番,先是看见纪歌和秋棠亲密无间的样子,眼神颤了颤,却顾不得旁的,焦急的问道。
景桑从暗处现出身来:“下官没有晟宁太子的药啊,可是太子发病了?”
“程晟宁怎么了!”纪歌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立即睁开眼问道。“他晚饭后就去营房后面,说是喂马。”
“若不是本王路过……算了,晟宁在自己的房内,他的药本王知道是什么,却不知道每一种药的单独剂量,景桑,你用最快速度传信回洛都,去问晟宁的药如何配的,本王立即去云州城内的药房抓药。”程冀寒说完,便又焦急的走出去。
“下官知道,这就去。”景桑顿了一下,还是眨眼就走了,神情上倒没有太多的担心。
“宁儿不打紧吧?”纪歌跟在程冀寒身后走出营房,看了一眼外面,走到程晟宁独自的小帐篷门前。
程冀寒尽力笑了一下,声音温和从容:“不用担心,他的病是娘胎里的,发病期又好几天,你想去就去看看他,这孩子就是没事,也会害怕,有人陪着总是好的。”
说完,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秋棠,眉头一皱。
“纪歌,本王有一点和皇兄是一样的想法。”
“什么?”纪歌不明所以,怎么忽然就提起程西爵了。
程晟宁的帐篷从外面看是暗着的,又有卫兵守着,她犹豫了一下,撩开帘子,却不解程冀寒什么意思。
“你还年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程冀寒严肃的说完,急匆匆的离开了。
纪歌:……
默默的嘟囔了一句,就前几天面对关岳的神情,程冀寒从前当六王爷的时候,指不定多纨绔荒唐呢。
秋棠有些赧然的瞪了纪歌一眼,她回一个微笑,神情还是有一些担忧的,慢慢的走到程晟宁的帐中。
营帐不大,却没有点着灯,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微弱的火把光亮从门缝照射进来,大抵能看见床榻上卧着个小小的影子。
“纪宁?”
轻轻地唤了一声,却没有反应。
“宁儿……太子爷?”
仍旧没有,纪歌都有一些怀疑程晟宁是不是又跑掉了,摸索到桌子准备点上烛火。
一双温柔的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熟悉的怀抱,似温暖的火炉将她紧紧禁锢,炙热而清浅的呼吸泄露在耳畔,让纪歌的耳朵为之一红。
“朕的太子,怎么改了名字。”
朕的,太子。
这里,是有两个太子的。
低沉优雅的声音仿佛有着醉人迷梦的能力,表面冷酷的一个人,那样低声的在耳边说话,却让她的心一阵战栗。
“晟宁的名字太容易惹麻烦,臣就让他先叫纪宁,嗯……”
一声低吟自唇间溢出,身后某个不安分的皇帝轻轻地叼了叼纪歌的耳垂,软软的,热热的,啃着啃着似乎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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