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及次日清晨,程太太派出去的管事回来了。
足足忙了一个晚上,要不是管事带的银子多,衙门都不想理他。
青阳不比一般小镇,大周第一港口,人来人往那么多。就算是当天的记录,也够翻查许久的。
“启禀太太,沈越确实拿着本人的路引来的。”管事说着。
一般官府统计路引,除非姓名之外,还会把户籍所在统计上。
沈越,京城人士,定居开阳,现来青阳。
姓名,籍贯都对的上,一般来说不会错。
“真有路引?”程太太满心疑『惑』,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周喜家的挥挥手让管事退下,向程太太道:“沈家富贵五代,总是有些亲友的。既然己证明越少爷的身份没错,太太也可以放心大爷与他来往。”
“但是,沈家……任由少牧与他来往,只怕也是麻烦缠身。”程太太担忧说着。
沈秀只是一个官奴籍的『毛』丫头,她按正通手续从教坊买人,再怎么也挑不出错来。
但沈越身份古怪,她本身又是沈家出来的。若是有人拿这个作文章,麻烦只怕小不了。
“我看这位越少爷,倒是很有些能耐的。”周喜家的说着,心中却有几分担忧。
就昨天与沈越照面的情况,沈越不像是好相处的。
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不与之为敌,才是上上之策。
“家都抄了,能怎么样。”程太太说着,心里并不以为然。
虽然不知道沈越的身份是怎么回事,但永昌皇帝还活着,沈越一辈子不可能入仕,再有才能,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周喜家的不敢多言。
“都这个时候了,少牧怎么还没过来请安。”程太太有几分疑『惑』说着。
当儿子的早晚问安是规矩,尤其是程少牧素来孝顺,刚刚回来,肯定要来请安的。
“大爷旅途累劳,怕是起晚了。”周喜家的说着,随即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听风轩看看,大爷可有哪里不适?”
“唉。”程太太不禁叹口气,“眼下最要紧的是元娘的婚事,燕王府那里拖不得了。”
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得给燕王府一个准话了,程王妃可不是好说话的。
稍等片刻,婆子己经转身回来:“大爷没在府里。”
“什么?”程太太愣住了。
婆子道:“听风轩的丫头们说,大爷昨天根本就没回听风轩。应该是从太太这里离去,就直接出门了。”
程太太怔在当场,她怎么也没想到,程少牧就这么出门了,根本就不回来。
“这……”周喜家的也显得有几分意外,却是道:“马上派人出找,就有家中有急事,请他速归。”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程太太怔怔坐着,显得有点茫然。
程少牧远出而归,既不问府中之事,也不问她的身体情况,就这么出门去了。
至于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太太也不用太担心了,大爷行事素来有分寸的。”周喜家的劝慰着,心里不禁叹气。
看来程少牧真要与程太太生分了,就算是把责任推给陶氏。但就凭陶氏的智商,想在程太太眼皮子底下做成此事,也不太可能。
“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啊……”程太太只觉得心情沉重。
如此到中午,程太太吃了中饭有几分困意,周喜家的服侍她睡下,自己却没走太远,只在旁边榻上坐着守护。
打盹之时,就听屋外传来说话声,周喜家的担心小丫头们说话吵到程太太,往起身走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屋外的人竟然是福财,他正问婆子话,看到周喜家的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周家嫂子。”
“你怎么过来了?”周喜家的惊讶问,管事不比婆子,没有主母传唤,不好进后院的。
福财家的笑着道:“我找我屋里的,家里的琐事,想问问她。”
“她今天没来当差啊。”周喜家的惊讶说着。
她和福财家的成天陪伴着程太太,从来没有休假。
也就因为如此,就是哪天没来,程太太也不会追究。最多有事时,派人去找。
福财家的早上时没来,程太太满心烦燥,自然顾不上问下人有没有来当差。
“这,这是怎么回事……”福财更惊讶了,“我屋里的昨天就没回去,我还以为她留宿府里了。”
周喜家的脸『色』微微变了,道:“昨天晚上都没回去?”
福财摇摇头,道:“没回来。”
周喜家的顿时觉得事情不对,考虑到程太太在睡觉,便与福财一起到了院外说话。
“来人……”周喜家的唤来婆子,吩咐道:“把昨天和今天早上守门的小幺叫来。”
昨天她与福财家的一前一后出门,只是路径不同。
但正常情况下,那个时间了,福财家的只会回家。
虽然福财家的不太看的起丈夫,但在外头并没什么相好。白天还可能是有事出门了,晚上她断不会别处。
福财还有点不明白,问:“叫他来做什么?”
周喜家的看他一眼,解释道:“她若是进出府里,必要从后门走,小幺就有印象。”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白消失,必然有迹可寻。
是在府里消失不见的,还是出府回家的路上不见的,问问小幺应该有答案。
稍等片刻,婆子带来两个小幺来了,指着其中一个道:“昨天就是他当差。”
“嫂子好。”小幺连忙说着。
周喜家的问:“昨天晚上你在后门当差,可有看到福财家的出门去。”
“见了呀,我还向她问好呢。”小幺说着。
平原侯府的下人许多,其他人他还记不住,但像周喜家的,福财家的这种大管家,他肯定记得住。
“什么时候?”周喜家的追问。
小幺道:“戌时刚过。”
“就是从这里离开就回去了。”周喜家的自言自语说着。
这也符合福财家的『性』格,己经晚上了。当完差就回家,不会四处『乱』跑。
随即,周喜家的又问另一个小幺:“你早上当差时,可有见福财家的进门?”
小幺摇摇头,道:“未曾见到。”
“她没进府?”周喜家的说着。
“没有。”
周喜家的低头沉思,昨天晚上出门了,今天早上却没进府。
推测时间失踪,应该是昨天晚上。
福财看着却有几分不明白,问:“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屋里的到底去哪了。”
周喜家的不想浪费口舌解释,道:“再等等吧,也许下午她就回去了。”
现在就希望福财家的去找相好了,耽搁到现在没出现。
不然一个大活人凭白失踪,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她们同是丫头,跟着程太太陪嫁到此。管事理事虽然免不得得罪人了,但怎么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吧。
就是绑架求财,也该有消息来了。
福财听得似懂非懂,又不好一直追问,便道:“那我就回去等她了。”
“嗯。”周喜家的点头应着,“总会有消息的。”
福财转身离去,周喜家的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想转身回屋里侍侯程太太,就见程少牧迎面而来。
“大爷……”周喜家的上前请安。
却见程少牧满脸怒意,好像没有看到她一般,大步进院,步伐极快。
周喜家的见状,只觉得大事不好,连忙跟了上去,陪笑着道:“太太吃了午饭,正在午休呢。”
程少牧置若罔闻,径自挑帘子进屋,扬声道:“母亲,有事情问你。”
程太太早就醒了,本想起来的,但听到周喜家的话不对,便索『性』装睡。
哪里想到,程少牧就这么不管不顾闯进来,心里也有几分怒气,坐起身道:“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程少牧强忍着怒意,道:“我只想问母亲,韩容是不是来向您讨要过沈秀?”
程太太心中一惊,连周喜家的也十分意外。
此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程太太又特别吩咐的,按理说程少牧不可能知道的。
“我只问您,是还是不是?”程少牧大声质问,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花了一个上午时间去找线索,最后得来的结果却是,程太太早知内情,甚至参于其中。
这些年来,程太太一直不喜欢沈秀,各种找借口虐待。
但怎么也没想到,程太太会如此恶毒,真把沈秀拐卖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倒是你这副模样,是因为一个丫头,你要与我翻脸吗。”程太太怒声说着。
“她是你亲侄女!”程少牧怒声说着,“自己的血缘至亲都被抄家灭族了,到底有多少恨,你还放不下忘不了。甚至看到亲侄子时,马上要去官府报官拿人,母亲,你到底是什么心肠啊!”
诛心之语,让程太太头晕目眩,要不是坐在床上的,只怕要晕倒在地了。
“大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太太。”周喜家的上前劝说着,走近床榻扶住程太太,却是对外头的婆子道:“来人,快去请大夫,太太有些不适。”
母子俩如此争执,只怕要出事的。无法劝架,那就只能借故错开。
不过,也真是巧啊,福财家的突然失踪,程少牧又突然知道内幕。
总不会是程少牧把福财家的抓去拷问?不,不会的,程少牧行事磊落,真要拷问福财家的,不会藏着掖着。
“母亲,我真是对你失望至极。”程少牧怒声说着,根本就不管程太太,抚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