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换洗的衣服,一个包袱,就是沈秀的所有行李。
“你就拿这些东西吗?”韩容说着,脸上带着几分受伤。
这些天来,他送了不少好东西给沈秀,虽然沈秀明确表示没什么兴趣。
但女人对衣服首饰该是天然爱才是,现在要走了,沈秀就带这么一点,实在让他伤心啊。
“大公子不是带我去燕王府吗,这些就够了。”沈秀笑着说,“我是去当丫环,又不是当小姐,带多了反而是麻烦。”
程少牧回来了,韩容就是不乐意,也必须把她转移,最佳转移地点就是燕王府。
发起狠来,程少牧能大闹永寿郡王府,却闹不了燕王府。
带她去燕王府,既方便她隐藏身份,也不怕程少牧来闹。
“我……”韩容顿了一下。
下意识想说,我并不打算让你当丫头。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不能做燕王府的主,沈秀跟着过去,也只能当丫头了。
沈秀,倒是看的比他透彻。
“走吧。”沈秀拿起包袱说着,神情堪称愉悦。
韩容不禁道:“你好像很开心。”
“燕王府,怎么都比教坊强。”沈秀说着。
韩容默然,心情却十分复杂。
他当然知道教坊是什么地方,以沈秀当时的年龄,当年……应该无事的。
但是就是身体无事,精神上的压力肯定不会少。
“大公子在想什么?”沈秀问。
韩容马上道:“没有,我们走吧。”
话毕,韩容大步向外走,沈秀拿起包袱跟上。
行至二门处,马车己经在等着了。
韩容先行上车,沈秀却有几分犹豫。
“怎么了,上车啊。”韩容说着。
沈秀道:“我是下人,不该与主人同乘。”
就是车厢空间足够,下人也不能与主人同车,这是身份的代表。
一般情况下,都是主人坐大车,下人坐小车。
“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韩容说着,“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骑马走了,哪里会这么麻烦。”
沈秀看看韩容,道:“谢大公子。”
说话间,沈秀踩着矮凳上车,车厢内部宽敞,布置精致。
韩容坐于左侧,她便在右侧坐下来。
“不用如此客气的。”韩容说着,“规矩礼仪什么的,最是麻烦了。”
沈秀听得笑而不语,她当过主子,也当过下人,最是明白主子说这句时的心态。
所谓规矩礼仪最麻烦了,这是身为主子的傲慢。下人真听了,真要蹬鼻子上脸,不止是自讨没趣,根本就拿命在玩。
车帘放下,车驾缓缓驶出,韩容道:“燕王府不比别的地方,进府之后,不准『乱』跑,更不能随意行事。”
“请大公子放心,我知道分寸。”沈秀说着。
燕王府不是韩容的地盘,甚至眼下还不完全算韩骁的地盘。
她跟随韩容进燕王府,小心行事是必然的。不然惹了麻烦,韩容保不了她。
“你倒是真懂事。”韩容说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悦。
沈秀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规矩懂事,比他这个主子,更有长者的派头。
女子嘛,应该小鸟依人一点,撒个娇,发个小脾气,这样才显得可爱,也更让他有发挥的空间。
像沈秀这般,处处显得比他通透,比他老道,总让他有种别拗之感。
“经历太多,想不懂都难。”沈秀有几分自嘲说着,看向韩容道:“大公子不也是如此吗。”
“什么叫我也如此,我的出身好着呢。”韩容说着。
沈秀轻笑不语,在永寿郡王府的这几天,她最先了解的就是韩容的身世。
所谓知己知彼,一个人的出身经历往往决定他的行事风格,韩容亦是如此。
小时候的冷遇,后来又因韩骁的重视而翻身。庶出的亲爹,丫头亲娘,这是韩容无法回避的身世。
人出活于世,最先也最重要的感情来自父母。
韩骁也许能填补父爱的缺撼,但母亲……
只看韩容对贾氏的态度,也能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矛盾。温柔,娴淑,真心疼爱自己,几乎是每个孩子对母亲有幻想。
贾氏还活着,让他连个幻想空间都没有。
落差之下,韩容喜欢的应该是贤惠温柔的年长女『性』,能够填补他的心灵空缺。
“你笑什么呢。”韩容沉下脸来。
沈秀道:“没有,只是觉得……你叔父一定很疼你。”
有时候的韩容像被宠坏的孩子,几乎看不出他少时曾吃过大苦头,被各种嫌弃。
能把韩容宠坏的,只有韩骁。
“那是当然,我的叔父嘛。”韩容说着,语气中带着自豪。
闲聊之间,车驾己经进燕王府东门。
进了体仁门就是世子院,车驾很快停下来。韩容和沈秀一前一后下车。
韩容是熟门熟路,沈秀却不自觉得环顾四周。
天朝四大王府之一,规格皆是按紫禁城所建。脚下的甬道,宽敞非常,应该就是前后分界通道。
前头是办公之处,后头就是女眷们的住所。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韩容说着,“要进去了。”
“是。”沈秀应着,把目光收回,跟着韩容进入世子府。
前后三进院落,青砖铺地,玉石为饰,富贵非常。
第一进是前书房,世子办公区,平常招呼男客的地方。正房,花厅,左右厢房,将近三十间房舍,十分宽敞。
“正房是我叔叔的办公的地方,千万不要过去。”韩容说着。
沈秀看了一眼,七间正殿威武气派,道:“大公子放心,我定不会好奇。”
韩骁这个燕王世子刚刚入职,必然是公务繁忙,不可告人之事更多。
没事靠近书房,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那才是找死呢。
“东厢是他的起居所。”韩容说着,又指指西厢房:“我住这里。”
沈秀看过去,东西厢房一样的格局,三明两暗,五间西厢,门口五步台阶,比一般人家的正房都气派。
西厢房里侍侯的小厮己经迎了出来,见礼道:“大公子好。”
“嗯。”韩容应着,问道:“最近几天没什么事吧。”
“府里一切安好。”小厮低头说着。
韩容也没再问,要是有什么事发生,小厮早去永寿郡王府通知他了。
大步进屋,沈秀跟进。
一步踏入,沈秀就觉得眼花缭『乱』,香气扑鼻。何止是奢靡,根本就是拿金子铺地了。
细仔看来,摆设倒是很规矩,五间房舍分隔清楚。
中间为厅,卧室在南间屋里,北间是书房。南次间是暖阁,北次间摆着琴架。
韩容在暖阁榻上坐下,小厮马上奉茶上来。
“倒两杯。”韩容说着,又对沈秀道:“坐啊,如此拘束。”
沈秀却在旁边小凳上坐下来,行动拘束。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容说着。
沈秀道:“主仆有别,大公子再如此,我才要坐不下去了。”
永寿郡王府时,还能自由一点,毕竟韩容能当家。
这里可是燕王府,既然是来当下人的,那就要老实点,不然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韩容不悦哼着,也不再说话。
小厮奉茶,沈秀起身接下,道:“劳烦了。”
小厮不知道沈秀的身份,也不敢多言,奉茶之后就退到一边。
韩容喝了口茶,便吩咐小厮道:“去找白『露』姑娘来,我有事跟她说。”
“是。”小厮应着,赶紧去了。
韩容向沈秀解释道:“白『露』是我叔叔屋里的人,因『性』格沉稳,叔叔便让她照看书房。你既然要住下,自然要跟她打个招呼的。”
沈秀会意,所谓屋里人也就是睡过的通房,没有给姨娘身份,便以姑娘相称。
照看书房,也就是前书房的管事。虽然不是姨娘,但能当个小管事,要么是很受宠,要么是很有本事。
“她识文断字,处事也很公道。”韩容说着。
正说着,就听脚步声响起,沈秀抬头看去。
二十岁左右,容貌清秀,端庄有余,妖媚显得有些不足。打扮的也规规矩矩,但看的出来,衣服首饰虽然低调,但都十分贵重。
“白『露』见过大公子。”白『露』规矩见礼。
韩容语气温和,道:“特意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把原先府里的丫头带来了,以后我这屋里的事情就让她管。”
沈秀站起身来,规矩见礼:“见过白『露』姑娘。”
“姑娘客气。”白『露』说着,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沈秀。
漂亮,十分漂亮,更难得的是气质端庄。
虽然不知道韩容哪里找来的,但突然带这么一个丫头来,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容己经十四岁,给自己找个屋里人,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我屋里有人了,小厮们也不好进来,以后我屋里就使唤丫头吧。”韩容说着。
一直以来他都是使唤小厮,他觉得小厮用着方便。
但沈秀来了,小厮进出就不方便了,还是全部换成丫头好些。
白『露』想了想道:“新人还得调.教,用起来不便。大公子何不把原先府里的丫头调过来,使唤起来也方便些。”
燕王府的后宅是程王妃的地盘,他们初来乍到,事务繁多不说,还有各种眼线。
为了避免麻烦,直接从永寿郡王府带人来,是最快最省事的。
就像韩容使唤的小厮,就是他永寿郡王府带来的。
“这个主意不错。”韩容心里有个主意,转头问沈秀:“侍侯你的那个小丫头,你使唤着可好。”
沈秀笑的有几分尴尬,道:“都挺好的。”
“那我一会就叫人把她送来。”韩容说着。
一直以来他没使唤过丫头,现在屋里要添丫头,他也不知道哪个好。
“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白『露』问着。
沈秀犹豫一下,韩容道:“她啊,阿秀,叫她阿秀好了。”
“是。”白『露』又问:“那住处……”
一般来说,下人都是要住到下房的,但是像沈秀这种,也可以直接住在西厢房。
“不用安排了。”韩容说着,看看屋里,最后道:“就把这间收拾了,让她住这里好了。”
“是。”白『露』应着。
“现在就叫人来收拾吧。”韩容说着,转头又问沈秀:“需要什么就直说,我可没那么细心事事问你。”
沈秀微笑着道:“我不缺什么的。”
“受了委屈别赖我。”韩容说着,又对白『露』道:“你去吧。”
“是。”白『露』应着,转身离去。
等白『露』出门去了,沈秀不禁看向韩容。
韩容如此的优待,让她这个丫头很不自在啊。
“看什么,爷喜欢你,要宠着你,这也有错吗。”韩容说着。
沈秀:“……”
“对了,东厢房还有一个丫头叫绮霞,是别人送给我叔叔的,甚是得宠。”韩容说着。
沈秀会意,白『露』是管事的,绮霞才是受宠通房。
白『露』能成为管事,情商智商自然不俗,她只要老实乖觉不惹麻烦,自然也就不会得罪她。
绮霞就不同了,美人受宠,不需要双商在线。
要是真有争执,自己要小心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