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的车驾进青阳城,青阳知府,郭长史,各带上人马去城门迎接。
一个地方官,一个是本地藩王的长史官。以官职来说,知府更大。但青阳知府素来无能,哪里敢跟郭长史争,自觉站到后面,一切听凭郭长史准备。
“下官己在燕王府准备好房舍,请钦差大人移驾。”郭长史说着。
燕王府内为有专门为朝廷钦差备下的内使歇房,虽然很多时候来的是太监。但太监的官职未必比查案钦差小,安排在那里最合适。
“劳烦了。”钦差不闲不淡说着,脸上虽然笑着,心里着实高兴不起来。
更重要的差事办砸了,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沈越看都没看就烧了。
他心里正犯愁回京之后怎么办,太子殿下肯定会问起。到时候要是如实回答,以太子殿下的『性』格迁怒是不会,但是总归他不会说话,办事不利,这才惹得沈越烧信。
要是说假话,说沈越收了信,并没有当着他的面拆开,更没有回信。
虽然短时间内没问题,但是以后两人相遇,这个欺君之罪,他要用全家老小的命填了。
“大人这边请。”郭长史说着,注意到钦差神『色』有异。
昨天许长青特意过来说了,昨天钦差去了汇丰船行。
沈越到底跟钦差说了什么?他有些好奇,却不敢探问。事关太子隐私,探问就是嫌命长。
郭长史领着人马进使内歇房歇下,后院程王妃也己经收到消息。
对比韩骁的消息来源,程王妃对外头的消息要相当落后许多,更因她连日身体不适,连带着对信息的处理也慢多了。
“钦差大人己经住进燕王府。”胡婆子汇报着,却一脸担忧的看着程王妃。
连日来程王妃身体不适,汤『药』喝了不少,却不见什么效果。
头风之症,在于思绪烦『乱』。按大夫说的,只要能静下心来,凡事不想不管,病症自愈。
只是程王妃手边的事务,哪里能让她放下休息。
现在钦臣进城,平原侯府能不能保住就看这一回了,程王妃更加无法安枕。
“早晚都是要来的。”程王妃说着,仍然在闭目养神中,“青阳知府那里安排好了吗?”
钦差来了,她想保住平原侯府,少不了各种打通关系。
但以她的身份,若是公然给钦差行贿,那才是把刀柄递给韩骁,自寻死路。
最好的棋子自然是青阳知府,让他去办事。不管成不成,也都与她无关了。
“王妃放心。”胡婆子说着,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轻松之『色』。
程王妃心中对平原侯府己经不报什么希望,却是道:“这几日叮嘱周喜家的,让她看好元娘,别跑出来惹事生非。”
“是。”胡婆子应着,不禁道:“王妃身体不适,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呵~我倒是想休息,只是谁能替我。”程王妃有几分嘲讽说着。
前几日她把安华郡主留下,本指望着亲生女儿能给她帮把手。结果安华郡主反把她说一通,口口声声她想不开。
都己经是燕王妃了,就是韩骁掌了权,难道还能把自己这个嗣母杀了不成。
说的都轻松,也不想想自己能过这样轻松的生活是哪里来的。一旦她这个王妃失势,安华郡主这样郡主,日子也轻快不了多少。
唉,不中用啊,都是不中用。
儿子死了,女儿这样,娘家侄女更是个拖后腿的。
“……”
胡婆子低头不敢言语。
“下去吧。”程王妃说着。
“奴婢告退。”胡婆子行礼退下。
十日之后,平原侯府逆伦案在青阳衙门开审。此事早己经在青阳传开,现在钦差审案,从早上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看戏群众就把衙门口围上了。
青阳城的八卦多,但是这回可是逆伦案,而且是侯府的逆伦案。平原侯府的两个女儿都嫁进了燕王府,要是娘家出了事,会对她们产生什么影响也是不得而知。
总之,八卦,天大的八卦。
就在围观群众打算吃瓜看戏,并且期待数次反转,案件审上十天时,钦差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案件结了。
只审了半天,官司了结。出乎意料的快,却又很真实。
上堂之后,毒杀的婆婆的陶氏疯疯颠颠中直接认罪,钦差索『性』连证人都懒得传,拍桌定案。
陶氏毒杀程太太罪名成立,按律陶氏判处凌迟之刑。陶家家教不严,以至于女儿犯下如此大错,也当论罪。陶家族长杖责五十,夺举人功名。
陶父早亡,就不拉出来鞭尸了。但陶太太教女不严,念其寡『妇』养育孩子不易,杖责二十,交给陶氏宗族管教。
如此一通罚判下来,闹哄哄的逆伦案就此结束。
“不对啊,出了逆伦案,平原侯府怎么能没事啊?”
“平原侯府都死的没人了,处罚谁啊。至于爵位,那是皇上赏的,自然也要等皇上的圣旨。”
“那就是说,还有一场大戏了。”
“肯定啊,百年侯府,要是这么完了,也是感慨啊。”
然尔再次出乎意料的,次日早上,平原侯府的爵位就被削了。
快的出乎意料,钦差亲自上门宣读的圣旨。按这样速度,圣旨应该是写好带来的,当今皇上在派出钦差的同时,就认为平原侯府的爵位不该给了。
现在案件查清,爵位削掉,事情也就完了。
程王妃在病中,平原侯府是李姨娘主事,因为人心惶惶,内里早就『乱』成一团。
现在爵位己削,虽然是犯案削爵,逆伦案毕竟不是谋反大罪。皇上特别开恩,并不追究个人责任,也不用抄家。
但是平原侯府乃是御赐侯府,三天之内必须空出来归还朝廷。至于爵位相应的永业田,以及其他固定赏赐,也将全部收回。
“姨『奶』『奶』,李管事偷了好东西。”小丫头匆匆进门回报着。
李姨娘听得一声叹息,却也是无奈,道:“随他们去吧,我们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即可。”
早在逆伦案审理时,程王妃就把府里值钱的东西,运到燕王府别院。
担心的就是今天的情况,反正值钱的全部拿走了。不管是抄家,还是下人趁『乱』偷盗,也都不怕了。没啥值钱的了,都随便吧。
“己经全部收拾好了。”小丫头说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李姨娘早把自己屋里,以及程少辛屋里的贵重东西拿回李家。
现在屋里的不过是几件换洗的孝服,两三件银饰,属于拿不拿都行。
李姨娘听得点点头,又对小丫头道:“王妃安排了管事,在前头发放身契,你也去把自己身契取回来吧。”
平原侯府下人的身契,早在出事之时,程王妃就命胡婆子拿走了。
现在平原侯府削爵,程王妃也算是厚道的,直接说身契白给,也不用赎身银子。
只是平原侯府百年侯府,好些下人都是祖辈在这里侍侯的,根本就不愿意走。奈何程王妃根本就不理会,平原侯府的爵位都没有了,她就是燕王妃,也不可能养起这些下人。
不愿拿身契的就是弃奴,下场会更惨。虽然还有人在闹腾,但大多数人还是拿了身契走了。
“奴婢愿意侍侯姨『奶』『奶』。”小丫头赶紧说着。
虽然与人为奴,不如平民身自由,但所谓自由,也是要先吃饱饭再讲的。
李姨娘『性』情平和,手里私房甚多,李家家底也够厚。跟着有钱人当丫头,也比饿肚子强,她是肯定要跟着李姨娘的。
“傻丫头,就是要跟着我,也要先拿了身契。”李姨娘笑着说,“不然你平原侯府的下人,也不好到李家去侍侯的。”
先解了与平原侯府的身契,再与李家签定身契,这才是正常的流程。
不然就这么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去。”小丫头赶紧说了。
小丫头跑着去了,李姨娘屋里坐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本以为平原侯府是个棵大树,只要抱紧程太太,她下半子也无忧了。哪里想到这么一场大灾难,把她的下半生全部打碎了。
以程王妃的『性』格,不可能管她的,就是程少辛这个娘家侄子,她也不会太当一回事。
她手里的私房丰厚,父亲威严,兄嫂仁厚,她手里有钱,倒是可以逍遥度日。
只是程少辛……
就这么住在李家也不是事,她是姨娘,妾的娘家不是亲戚,李家更不是舅家。虽然可以给程少辛提供丰富的物质生活,但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唯一的指望就是程少牧,但程少牧真能平安回来吗。
就是回来了,眼前这种形势下,他会做什么,真的不好说。程少辛跟着他,能不能保住平安,也一切皆是未知。
或者,她该想个法子,把程少辛送去燕王府?
程王妃是他亲姑姑,程元娘是他亲姐,两人皆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就是不想管他,随便给他一口吃的,也比在李家强。
“唉……”
心中千转百回,李姨娘最终是一声叹息。
千算万算,没想到平原侯府竟然就这么倒了,把她半生的规划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