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沈越的首肯,沈秀也开始着手开『药』铺之事。
想的很美好,但具体怎么做,沈秀完全没有头绪。她一直生活在后宅之中,对外头的世界都所知不多,更何况要开铺子。
“小姐,这是三千两银票,东家吩咐我拿给您的。”管事把银票放到桌子上。
沈秀看看银票,知道汇丰船行有钱,但沈越这般大手笔的,直接三千两拿给她,还是让她有些惊叹,道:“劳烦了。”
“小姐客气了。”管事说着。
沈秀指指旁边椅子,示意管事坐下,笑着道:“若是先生这会有空,我正有事想请教。”
汇丰船行的管事与高门大户的管事不同,高门大户里的管事签了卖身契的下人。船行的管事多半是雇佣来的,按月按领薪水,跟老板相处不好,可以随时走人。
“小姐有什么事吩咐?”管事说着,却是依言坐下来。
沈秀道:“我想开间『药』铺,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就想请教先生。”
“『药』铺啊……”管事听得笑了起来,原来这三千银子是为了开『药』铺,道:“小事情而己,小姐怎么开都可以。”
汇丰船行有的是钱,东家宠爱妹妹,拿三千两给她玩玩,就当开个茶话会了,开心就好。
“这个……”沈秀犹豫,昨天沈越也是这个口吻,让她有些『迷』『惑』,索『性』直言道:“先生不吃,我素来不懂外头的营生,突然想开『药』铺,也是兄长觉得我不合适船行帮忙。总是闲在家里吃白食,总觉得羞愧,这才想自己做点什么。对店铺之事,实在不懂,这才请教先生的。”
“原来如此啊。”管事说着,想了想道:“『药』铺生意,本钱多,利润低,却是个靠谱生意,没什么风险『性』。小姐若是真想做,不如先想好要做什么样的,寻到合适大夫坐堂后,再选门面不迟。”
船行生意,属于利益高,风险大,合适沈越这种能人开。他有眼光有能力,能把风险降低,赚钱如流水一般。大周这么多船行,汇丰船行能当第一,那确实是沈越的本事。
而『药』铺生意,投本大,利润低,养家糊口还可以,求大财就不可能了。同样的,这种生意对老板的要求低,不要求老板的眼光和胆识,却要求勤快能干,对帐目十分清楚。
大生意是做出来的,小生意是算出来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样啊……”沈秀喃喃自语说着,心里虽然仍然没有头绪,却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对管事道:“多谢先生提点。”
管事笑着站起身来道:“小姐客气了,小事一件不用放在心上。”
沈秀亲自送他出门去,转身回屋里,看看桌子上的银票,心里有个想法。
生意太小,利润太低,沈越看不在眼里,连管事也只是随口提点,并不当回事。不过她还是想做下去,兄长有本事挣下万贯家财,她没有兄长的本事,但至少也要有养活自己的能耐。
浮萍一般依附于人,总让她没有安全感。她心中己无嫁人之意,总要为将来以后谋算。
“吩咐门房备车,我要出门一趟。”沈秀对婆子说着。
婆子一边应着,又问:“小姐想去哪里,好安排小厮跟着。”
“青阳哪里有『药』铺,我想去看看。”沈秀说着。
既然打算做『药』铺生意,那就先去看看别人怎么做的。三千本钱虽然对沈越来说不算什么,她却不认为这是可以随便玩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拥有活命立身的本事,是她目前想做的。
婆子笑着道:“要说『药』铺啊,好几条街上都有。”
“那最大的『药』店是哪家?”沈秀问。
婆子笑着道:“最大的啊,肯定是德济堂了,那是百年老店,几代人行医。只是青阳的店面就有五间门面,各处还开着店。”
“德济堂?箫家?”
沈秀有印象了,箫家也算是御医了,给燕王府供货。有一回程太太生病,还请了箫家的当家人来诊治。她虽然没有亲见,但据婆子们说,排场之大,也是少有的。
“对,就是箫家。”婆子笑着说,“现在箫家的当家人箫学医,也是青阳城的一号人物。”
沈秀笑着问:“我对箫家之事所知不多,妈妈要是知道,不妨与我说说。”
“也没什么要紧事,真要说,就是箫家大当家的风流帐了。”婆子笑着说,“这箫家啊,乃是青阳大族,现在这位箫大当家,今年二十六岁,并不是嫡出长子,乃是妾室所生。想当年为了这族之位,也是血雨腥风。后来娶妻生子,后院起火,哎哟喂,那个热闹,人脑子都要打成狗脑子了。”
高门大户的后宅掐架,她是不知道的。但是箫家的妾室掐架,那是精彩热闹,属于围观群众喜闻乐见的。
“这,箫家主母也不管吗?”沈秀疑『惑』说着。
从身份上说,大夫的地位并不高。但是青阳商业发达,像箫家这种经营百年的大族,钱多,地位也就跟着高了。
就算是箫学医强势,庶子当家,但是族中也长辈,家里也该有主母。不然任由妾室掐架掐成这样,自家脸面也过不去。
“箫家没有主母。”婆子说着,解释道:“箫大当家的嫡母早就过世,生母也亡故了,正妻倒是有一个,但是哪管的了,两年前也抑郁而终了。现在是『乱』为王呢,这箫大当家完全不管不说,还特别喜欢会掐架的妾室,谁掐赢了宠幸谁呢。”
一般来说,就算主母不在了,男人多少照看着,还有宗族管着,再『乱』也会有个限度。
箫学医却是个不可寻常路的,箫氏宗族没有敢管他的,他就想看妾室掐架,人家乐趣所在,妾室当然会配合了。
『性』格先不说,箫学医那是有才貌,更兼有钱有势。值得争的男人,女人才会更卖力争抢。
“……爱好很特别啊。”沈秀听得也是无言以对,只能说世上怪人多。
婆子道:“箫大当家是有能耐的,给箫家挣了流水的银子,后院的事虽然是笑话,但在青阳城依然是数的着的。”
商业发达,银子开路,只要有本事挣钱,谁管呢。就是后院的妾室,个个都是穿金戴银,让多少人羡慕呢。
沈秀心里有数,笑而不语。
现实世界就是如此,实力开道,不管箫学医的出身如何,爱好多么奇葩,只要他有本事挣钱,箫家那些拿干股的亲戚们,也没一个敢吭声。
就是外人评价起来,除了他的仇家,也不会只盯着后院的破事。有本事养起一堆妾室,也是本事。
“小姐突然问起『药』铺,可是哪里不舒服?”婆子问着。
说起来沈秀这阵子,胃口不太好,神情也显得很憔悴。该找个大夫来瞧瞧。
“我很好,只是想去逛逛。”沈秀笑着说,“妈妈去安排吧。”
“是,我这就去。”婆子应着,也不敢问,千金小姐逛首饰铺很正常,逛『药』铺就奇怪了。
沈秀换了外衣,拿好碎银子,也去了后门。
管事己经把车架安排好,跟平常一样,四个小厮跟着,生怕沈秀外出时个闪失。
“去德济堂。”沈秀上车吩咐着。
马车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德济堂离汇丰船行并不远,都在青阳最黄金的地段上。不同的是,汇丰船行更接近海边。
沈秀踩着脚凳下车,不自觉得拢了拢披风。转眼己经是春天,虽然是春暖花开,但偶尔时还会带着几分冷意。
抬头看一眼招匾,大大的牌匾写着德济堂三个字。五间门面大开,川流不息的客人,忙碌的小幺。
“求求您,行行好吧,我爹快死了,就给我一点『药』吧。”
突然一声哀求,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衣衫破烂冲到铺里,就在正堂跪了下来。
沈秀多少愣了一下,有几个客人也显得有些惊讶,倒是店里的小幺,却是见怪不怪,不耐烦上前道:“怎么又是你,快走快走,别在这里耽搁生意。”
“大爷行行好,我爹快气了,就给我一点『药』救命吧。”少年人说着,就开始在地上磕头。
小幺脸『色』不耐,但有客人在,也不好直接动手赶人。
店铺管事只得上前道:“这半年来,我给你多少『药』了,我们这是开『药』铺的,不是开善堂的。”
“但是,我爹,我爹真的撑不住了……”少年人哭着,连连磕头道:“求求您,大发慈悲。”
如此一闹腾,客人也都看了过来。就有心软的说:“这少年人也是可怜,掌柜的就发发善心吧。”
“可是,这是『药』铺。”管事为难说着,“一直以来给他的『药』钱都是我垫的,我也没有多少薪俸。”
少年依然跪地磕着头:“大爷行行好,行行好啊,我爹真的不行了……”
“难得如此有孝心,掌柜何不成全他。”围观的客人说着。
沈秀看着,却是沉思不语。开『药』铺的,只怕最怕这样的了。不救不合人道,要是救了,哪来这么多闲情。
就在胶着之际,突然一声:“把这个骗子『乱』棍打出去,这半年来在『药』铺骗了这么多『药』,根本就没给生病的父亲吃,而是拿出去偷偷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