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和韩骁的车马在汇丰船行停下来,两人刚下来,就见管事急匆匆往外走。
迎头看到韩骁和沈秀,怔了一下神才想起来请安,道:“拜见世子爷,侧妃。”
沈秀问:“管家如此匆忙,可是兄长哪里不好了?”
“大当家又咳了起来,我要去请箫大夫来。”管事着急说着,又连忙唤来小厮招呼沈秀和韩骁,“府里忙『乱』,怠慢了。”
沈秀道:“你快去吧,我们自便即可。”
管事连连告罪,却是赶紧走了。
“两位……”
小厮本欲前头引路,但沈秀和韩骁都担心沈越,哪里还用引路,皆是快步向后院走。
沈秀细心,留意四周,果然如管事所说,府中忙『乱』,下人们也是各处『乱』串。
沈越对于后宅向来是懒得管,现在住在船行里,更是听之任之。不过府里有管事,『乱』成这样,只怕是沈越病久了,忙不过来。
“咳,咳……”
刚走到正房门口,就听到沈越的咳嗽声。
声音沉闷,动静却大,沈秀听声音就觉得不好。
韩骁快步进门,沈秀紧跟着进来,只见沈越床上躺着,沈镜守在床边,十分焦燥。
“咳,咳,咳……”
沈越越咳越厉害。
沈镜更显得手足抚措,问:“你这个病,以前到底是谁看好的,你倒是说啊。”
“早死了。”沈越不耐烦说着,“你莫再问。”
沈镜几乎要跳起来,道:“不让我问,你倒是说啊。都病成这样了,还在闹哪门子脾气啊。”
“兄长……”沈秀叫着,快步走到床前,韩骁紧随其后。
直到两人走进屋里,沈镜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你怎么,咳……来了?”沈越皱眉,道:“谁给你送的消息?”
他这个旧疾十分棘手,并不想让沈秀知道。
沈秀忧心道:“兄长都病成这样了,何必计较这点小事。”
“不要紧,一时半会的……咳,咳,咳……”沈越又咳了起来,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沈镜越发着急,对沈秀道:“正好你来了,你快劝劝他,让他说了。”
“说什么?”沈秀不禁问。
沈越有旧疾并不奇怪,就算知道如何得病,也不等于知道如何看病。
“你莫听阿镜胡说八道。”沈越说着,“我没什么妨碍,你快些回去。”
韩骁没作声,只是打量着沈越,只见他面『色』发黑,眼窝深陷,如此短的时间内,却被病痛折磨至此,这场病是很重。
“兄长……”沈秀无奈,只得问沈镜:“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镜几乎气极败坏道:“他以前跟我说过,他少年时得过一场重病。当时大夫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药』,趁着第一次发作时,把病根除了。他却偏偏不听,把『药』偷偷倒了。”
“那是我醉酒时说的糊话,你竟然也当真了。”沈越说着,“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沈镜道:“那箫学医诊完脉也说是旧病,难道他也说谎不成。”
“我说了,咳,咳……”沈越说着,又咳了起来。
沈秀忍不住『插』嘴道:“兄长少年时,没有得过重病啊。”
在她的记忆里,沈越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得过这样的病重。
不对,少年时,也有可能是指沈家落魄后。
当时沈越随家人一起入狱,贵族少爷突然进牢房,生病再自然不过了。
那当时为沈越治病的……
“听到没有,连阿秀都这么说。”沈越对沈镜说着,“不要再这里烦我了,快点离开。”
正吵着一团时,就听外头传来萧学医的声音:“请我来也没用,我说过了,医术有限,无能为力。”
嘴上如此说着,萧学医依然跟着管事进了门。
进到屋里,抬头看到沈秀时,萧学医明显一怔,又看到韩骁,脸『色』顿时十分精彩。
沈秀对萧学医向来处之坦然,此时也不例外,招呼道:“萧大夫。”
萧学医脸『色』越发诡异,又看看韩骁,心中更是不悦。道:“草民见过世子爷。”
“萧大夫不用多礼。”韩骁淡然说着,“给兄长诊病要紧。”
一句话把萧学医的千言万语堵了回去,心里更觉得憋屈。
这世上最可恨的是,心上的姑娘嫁给了别人。偏偏这个别人,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有权。
这种情敌,不能人道毁灭,那只求永不相见了。
“萧大夫,你快来看看。”沈镜急切说着。
在沈越发病之初,就请过萧学医。
萧学医虽然开了『药』方,却直言未必有效,只能是试一试。
沈越吃过之后,果然效用不大。
奈何再请的其他医生,连『药』方都不开了,无奈之余,只能把唯一一个敢开方的再请过来。
“我说过,此病症乃是多年旧疾,拖到现在,我实在无能为力。”萧学医直言说着,却依然在床前坐了下来。
沈越倒是听话,很自觉得的伸出手来。
箫学医搭手诊脉,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道:“青阳城的大夫不用再请了,还是往别处寻吧。”
沈秀急切问:“萧大夫,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萧学医语气稍顿,道:“至少要把以前的『药』方找出来,我才能下『药』。”
多年沉疴,治疗起来非常麻烦。
尤其是以前给沈越用『药』的,绝对是高手。他虽然自负,却并不自大。
治病下『药』,稍有差错,要的就是沈越的命。
要是以前的大夫己经去世,那把『药』方找出来,他大概也能有个方向。
“『药』方吗?”沈秀低头沉『吟』,一会才道:“兄长现在咳的厉害,大夫能不能先用『药』止咳,『药』方之事,我来想办法。”
萧学医道:“沈大当家虽然病势厉害,但一时半会并不会要命。我可以先留下方子,虽然不能根治,却能延缓病症。”
“劳烦萧大夫了。”沈秀道谢。
管事引着萧学医去梢间写『药』方,几笔写完,自有小厮去拿『药』。
“是『药』三分毒,这个方子,只在晚间咳的厉害时服用。”萧学医特别叮嘱着。
沈镜道:“我记下了。”
放下笔墨,萧学医起身道:“寻到『药』方之后再找我。”
“嗯。”沈秀再次道:“麻烦萧大夫了。”
“与我不用如此客气。”萧学医说着,转身离去。
管事送箫学医出门,沈秀道:“我想与兄长单独谈谈,劳烦世子爷和镜大哥先离开一会。”
沈镜听得点点头,道:“那你们兄妹好好说说私房话,我与世子爷去看看笑哥儿。”
“你们慢慢聊。”韩骁说着。
说着,两人同路去了东厢房看笑哥,屋里只剩下沈秀与沈越兄妹俩。
“唉……”沈秀一声轻叹,看着沈越道:“兄长,当年你的病是在京城治好的吧。”
沈越紧抿着唇。
“是……太子请的大夫吗?”沈秀试探问着。
萧学医乃是青阳第一医者,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那当初能医治沈越的名医,就绝不是一般人了。
太医院,御医房高人不少。而且沈越的『性』格虽然傲慢,却不是不理取闹之人。
明明重病在身,却把『药』倒掉,这不是沈越会做出来的事情。
只有一种可能『性』,沈越是牢里得的病,太子把他救出来之后,进行了医治。
但当时的沈越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之苦,如何会承这份情。甚至觉得,承了这份情就是对不起家人。
“你既然猜出来了,何必再问。”沈越说着。
沈秀道:“我知道兄长心里的苦楚,但是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活了下来。其中辛苦,我相信兄长一定不比我少。为了活下去,没什么忍不下去的。想想故去的家人,兄长如此任『性』,岂不是……”
一声长叹,话语嗄然而止。
沈越沉默许久,突然伸手抓住沈秀的手,似乎在安慰沈秀,也似乎在安慰自己,“是啊,没什么忍不下去的。”
家破人亡的痛苦,族人背负着的骂名。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沈秀说着。
当下,沈秀把唐绍文中状元之事说了。
沈越虽然病着,但是事情并不会因为生病而减少。
而且寻『药』方要进京,送李璎珞也要进京。两件事并成一件事做,不但不麻烦,弄不好还有可利用的契机。
她不知道沈越想做什么,沈越也不会告知她。
但是她能感觉的到,沈越不会甘心当个商贾,他还有想做的事情,要达成的目标。
“若不是亲耳听到,我无法相信这些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沈越说着,感慨道:“我的小妹,你……唉。”
他希望沈秀能单纯幸福,但他是忘了,沈秀与他一样,经历了这么多风雨。
“我没有多少才能,也帮不了兄长什么。”沈秀说着,“只希望兄长能平安喜乐。”
沈越听得笑了,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这就往京城写信。不要紧的,并不是什么大病,总能治好。”
当时年少的他,任『性』妄为,为了争一口气,把身体拖成这样。
现在的他,再任『性』就是白活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