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软禁在自己的韶华殿中,宫门紧闭,只有几个亲近的宫娥侍候。
“外面是怎么了?好吵。”
皇后无心装扮,着素衣横卧在软榻上,单手撑着头,缓缓睁开眼问旁边的宫娥。
“回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刚才趁贵公公叫人送来膳食,塞给那个小太监一锭银子,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说是宫中有喜事,还给咱们加抬手了菜的。”
喜事?皇后眸子里染上怒火,恨得牙痒痒。
她被软禁,宰相齐华双双关进天牢,还有那个扶不上墙的徐金璐,想一力承担却被咬住不放。
他们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事是喜事?
皇后抬手指了指旁边黄花梨矮柜,脸上尽是鄙夷的笑。
“去,将里面的千年人参给贵公公送去,就说本宫有事问他。”
宫娥顺着皇后指的方向走过去,打开抽屉,拿出一只锦盒。
“娘娘,这可是番邦进贡的绝世珍品,给了那个阉人,真是可惜。”
皇后笑着对她勾勾手,唤她走近些。
宫娥听话的走过去,还以为有什么好事,谁知结结实实迎了一记巴掌。
宫娥赶紧跪下求饶,强忍住哭泣,浑身都在颤抖。
“蠢货!眼下本宫落到这步田地,别说是千年人参,就算是整个韶华殿本宫都舍得!”皇后站起来,高高在上的厉声呵斥。
“奴婢该死,奴婢愚昧,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抬手将散落在胸前的发别到耳后。
“你且想法子将贵公公引来,这是本宫唯一的出路了。”她双眼看向前方,沉思着,双眼失了焦距。
往后,是生是死,是荣华是卑微,都落在贵公公一人肩上。
“本宫是大齐的皇后,一定会东山再起!”忽然间她眸子一亮,充斥着杀气和血淋淋的报复。
她不会输,一定不会输,只要沉得住气,再想出挽回皇上心的办法,她还是大齐的皇后,还是徐家的顶梁柱。
到时候那些妄想将她推入深渊的狂徒,下场定会凄惨万分。
天牢中戒备森严,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齐华跟徐金璐的牢房紧挨着,宰相则被关在另一处。
自从进了天牢,就再也分不清白天黑夜,睁开眼是黑洞洞一片,闭上眼亦是。
徐金璐蜷缩在硬板床上动也不动,死了一般。
齐华留意到她的异常,拖着沉重的脚镣,举步维艰的走过去,双手抓着小孩子手臂粗细的牢笼唤她。
忽然,她的身子动了动,然后幽灵般慢慢坐起来,垂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这种叹息太过荒凉,将莫大的心灰意冷都叹了出来。
“你没事就好。”齐华淡淡说道,顺势蹲下身子,靠着牢笼坐在地上。
“刚才吓到你了,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吧?”徐金璐笑了,鬼魅般哀怨。
“嫁给你的这一年多里,我绝大半时间都是这般,孤零零的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床榻上,有时候丫头进来见我一动不动的躺着,吓得脸色刷白,还以为我想不开自尽了呢。”
说起以前的事,她很是伤情。又似说着旁人的事情,深有感触才觉得难过。
“我把此生的希望和所有的爱都放在你身上,奢望着有一天上天垂怜,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同情也好,能让你回头看我一眼,可到最后还是妄想了。”说着,她将双腿放在木板床上,又倒下了。
齐华的心像被人一点一点揪起,又一点点松开,再揪起。他追逐着得不到的人,却没去看身后有个傻瓜,一直在等着她。
“若有来生,我定好好待你。”齐华淡淡开口说道,许下的却是下辈子的诺言。
徐金璐双手掩面,紧紧咬住嘴唇叫自己不哭出声。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要她,罢了罢了,什么都不要了吧,免得再伤神。
“皇上派人将咱们的儿子接进宫,交给一位后妃抚养,我用宫中的人脉给那位后妃递了话,她定会好好照顾他的。”齐华知道她放心不下孩子,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地步了。
“对了,孩子取名了吗?”说话间,有丝温暖的笑染上他的唇角。
徐金璐身子一颤,孩子出生都不去看一眼的男人,现在倒是关心起他来的,这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徐子凡,我希望他是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度过此生,最好是个贤王那般的闲散宗亲,做不了大事,也沾不了危险。”徐金璐淡淡说道,提起那可怜的孩子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休要跟我提齐戎那个小人!我的儿子不能随了那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决不能!”
齐华突然站起来,将手镣脚镣使劲往牢门上摔,以此来发泄对齐戎的恨。
幽暗中,徐金璐突然笑了,叫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你的儿子?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个爹爹?”
齐华怎能听不出她的怨恨,气焰瞬间消失,颓然的站在那里,心中满是歉意。
“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
徐金璐卧在木板床上,抬手摆了摆,声音空洞飘渺。
“横竖我都是一枚棋子,放在那里都是用,不过是用的人不同罢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用牵扯上孩子,这都是命啊。只可惜我那可怜的孩子,从小就要被寄人篱下了……”
徐金璐幽怨的哭泣,在空荡荡的牢房中,显得更加悲凉。
齐华想安慰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这时候牢头过来,骂骂咧咧的抱怨他们这里太吵。
齐华眸子一冷,盯着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若是目光能杀人,他早就死过去不知道多少回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牢头拿着皮鞭,狠狠抽在牢笼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齐华动也不动,并未被他这一鞭子吓到。
“哎呦,靖王殿下就是不一般,这叫什么来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不是?”牢头讽刺挖苦道,恶心的嘴脸上尽是恶心的笑。
“可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这可是天牢!有去无回的地方!”
齐华双手握住镣铐上的铁链,逼迫自己忍住心头怒火,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缓缓走到自己牢房的木板床前,若无其事的躺了下去。
“靖王殿下,小的现在还敬称您一生殿下,毕竟皇上的处置还没下来,再怎么说您也是皇子不是?可这太子的位子您怕是此生都无缘了,以前是太子不在,现在太子回来了,您也就更是没什么戏了。”牢头边说边玩弄手里的鞭子,斜着眼打量他的反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齐华翻身坐起,一双鹰般的眸子燃烧着火焰,似要将他烧成灰烬。
“太子回来了,今儿个早上入宫,文武大臣们都去宫门口迎接,皇上和太后也去了,现在正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呢!”牢头大笑着,嘲笑他算计了一世,却落到这步田地。
“哪个太子,你说的太子到底是谁?”
齐华冲着牢头跑过去,双手使劲摇晃着牢门。
“大齐的大皇子齐恒啊,除了他之外谁还做过太子?”牢头白了他一眼,往旁边吐了口吐沫。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多年前就遇袭被害,那尸许多人都亲眼见过,怎么会回来?一定是有人故意蒙蔽皇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去告诉皇上此事有诈,万万不能信啊!”
齐华疯了般,更加用力的摇晃牢门,要将它晃断般。他不能相信齐恒竟然还活着!
从小到大齐恒都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无论是学识还是谋略都与他不分上下。但他是从小没有娘亲的可怜孩子,而齐恒却是嫡长子。
立嫡立长,立嫡立长!
他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身份地位!
但是他不甘心,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必须心狠手辣断情断欲。
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叫他怎么能接受?
“省省吧我说,皇上现在哪里还有工夫见你呀,真是不自量力!”牢头啐了他一口,拿着皮鞭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的走了。
齐华颓然的跪倒在地上,头依着冰冷的牢笼,泪水不停滑落。
败了,什么都败了。
“齐戎齐恒!此生此世我与你们势不两立,就算变成恶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齐华仰天长啸,如同地狱般的恶鬼。
徐金璐躺在木板床上,目光穿过遮挡住眼睛的头发,看到他如鬼如魅的模样,心猛地往下一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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