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孟婆的临终泪,小白进过许多人的忆识,然这次却是她第一次入梦。
太玄的梦……
原竟是一片的黑,比之地府,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倒令小白想起于孽镜地狱之时,她怕的神思恍惚,便是他,引着自己出了那地狱。
现下想来,怕的甚麽皆已忘了,只记得他安静地听自己絮叨无趣往事,予她起了名字。
小白一叹,又想这般的黑,倒是令她如何找他?
想了想,还是清了嗓,温声唤道:“太玄?”
她唤了几声,并无人应声。
正想是否是这黑无常的入梦令不灵,打算退了梦出去寻太白金星另作计较,那方已是有人应道:“谁……?”
“是我啊,我……”小白特放缓了音,柔声道:“我是阿姬啊。”
“阿姬?”他迟疑地唤了一声,似是有几分迷茫与不肯信般。
于是小白声音更柔了些,带了丝笑意应道:“是啊,我是阿姬,你的……阿姬。”
而后周遭再无声息,若不是她识出了太玄的声音,险些都要以为是自己入错了地。
于是她试探的又唤了两声太玄的名,就在她声落之后便有人应道:“我在。”
这声答的有些急,倒仿若怕他不应,她就会就此消散,再无踪影般。
于是小白带了几分心疼,刚要说些柔情蜜意的话哄他,却突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小白一惊,于面上抹上了那艳丽女人的脸,随即一抹微光照在她脸上,她挡了手蹙了眉,那光便离得又远了些。
随即那手臂的主人近了前,小白向后一靠,竟似倚在了墙壁上一般。
太玄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以俯视之姿静静地看着她。
于是小白带了笑,亦仰了头看他。
随即见了那熟悉的面容,便这般贴近在他面前,小白落了泪,抬了一只手摸向他的脸说道:“怎么便这般的瘦?都未有好好吃饭是不?”
太玄抬手亦压在她手上,似是不欲令她离开。
他只静静地看着她,而后轻声开口道:“你不在,没人做给我吃。”
“瞎说。”小白几分失笑,斥他:“我可是听说了,府里的厨娘每日换着……”
她顿了住,想着于他梦里说这些亦是不好,于是便缓了气又道:“以后,不管遇到甚麽事,即便天塌下来了,亦要好好吃饭晓得吗?”
“嗯。”太玄轻声应了些,亦抬了手摸向她的脸应道:“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小白忍了心里的难过,只对他摆了笑脸,想着,这许便是他作为太玄,最后一次见自己了。
最后一面,总要令他看些好看的样子的。
她亦为他理了衣衫,就如同他每每做过的一般。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倒好似令他有几分怔愣。
而后她吸了吸气又道:“你将房里的女人烧了罢,你同旁人宿在一处,我不喜欢。”
太玄却道:“烧了她,你如何回来?”
小白摇了头:“生死有命,富贵……”
她把后半句戏词隐了去,只道:“我能与你做了三年夫妻,已是心满意足。现下我便要投胎了,特来看看你。”
“投胎?”太玄的声音很轻,轻到一说出口就破裂了一般。
小白随口胡掰道:“自是,阎王爷记念我的好,说我生前多行善事,下辈子自是要投个好胎,吃穿用度都不须忧愁的。”
太玄未再言语,小白避了他的目光,说道:“人活着,就如同走路,总要向前看的。你少时家中变故,于你,便如天塌一般。可如今……”
她顿了下又道:“你亦是好好的。我走了,你自是同样的。惦念我两年,便继续做你国师爷该做的罢!”
太玄开口问道:“你想要我做甚麽?”
小白摆了笑,开朗答道:“我想要你忘了我,好好过活。”
“那你呢?”太玄的手顺着她脸颊滑下,似是几分留恋。
“我?我自是去投胎,各自安好。诚然,你若实在惦念我,亦可……”
亦可来寻我转世的话尚未脱口,小白喉口一紧,竟是被他扼住了喉!
“你是谁?”他的声音冷硬,全无适才的温和。
小白呼吸一紧,感到了疼痛,用手去抓他束紧的手,却撼不动他分毫。
只得哑了嗓子尖声回道:“是我啊……阿姬……你疯了不成!”
太玄的手却越收越紧,毫不留情道:“她嫌这名字丑,从不自称阿姬,你到底是谁!?”
“我……咳咳……”小白已是被掐的说不出话来,只翻着白眼想着这人怎不照话本里的来。
历来有那书生与女鬼的美艳故事,无不是书生含泪与女鬼作别,哪有他这般要掐死人家的……
小白无奈,亦来了气,他不放手,自是便亦动手去掐他的脖子,且攒了力气嚷道:“说了我是阿姬,你这般待我,奶奶不要你了!呸!”
她这股子气只够说了这一句便气竭,直想着这太白金星当真不是甚麽好人,交予她的竟是这把难为的差事!
本想最后再见他一面,与他好好告别,嘱他好生过活,勿拿个死人摆在房里玩耍,哪想……
她急急摸腰间去寻退梦令,想起了最初相见时他毫不容情地要弄死自己的恩怨,亦不想道甚麽别了,只想离这凶神恶煞远上一些。
太玄却是瞠红了双眼,咬牙喝道:“两年前你们便夺走我妻,如今,便连我费尽心思为她寻来的活路亦要毁去吗?!”
“你若是她、你若是她……她胆小怕死,自是会央我救她回返,如何会笑着对我说各自安好!没了她,你叫我如何安好!”
这是小白头一次见他目眦欲裂的形容,一时难免心中升起了惊怕之感。
她摸了令牌握在手中,方才有了几分心安。
又因他手上微有松动,方才有了缓息之机,又觉他这般活着实在可怜,便叹了一句道:“人活一世,总是要留点遗憾的,你……忘了她罢。”
随即太玄手中一空,四周依就黑暗,却是再无小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