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山虽然平时安全,但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深山里边那些饿急了的野狼和野兽出没,所以黑七不让春杏外出,可春杏嘴上应着,但转身又偷摸着离开了。
黑七对此很是无奈。
自周衡离开灵山镇至今,已有半个月,但春杏说这山上还有人在搜查。她碰见过一次,伪装成了上山捡柴的村姑才避开了那些搜查的人。
回来之后,春杏和黑七说了这事,黑七琢磨了许久,道这山洞迟早会被发现,不能久待了,得先离开。等搜查的人发现这个地方,会让那些人有一种他们已经离开了这座山的错觉。
春杏知道几处山洞,与黑七说了几处山洞的情况后,黑七选了其中一处。
几人一块离开。黑七的伤势未愈,但因春杏也有七、八日没有看到他的伤口了,他说好得几成了,再看他脸色无异,春杏也就信了。
可等到搬到第二个山洞的时候,春杏才发现不对了。
他的脸色红得不正常。起先她因害羞不敢去探他的额头,但听到小弟偷偷与她说七哥的身子热热的,好暖和后。春杏便顾不得害羞,到了黑七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把手抬起来,欲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黑七躲了躲,春杏抬着手,不说话却是定定的看着他。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春杏更加的了解黑七了,知道他是个面冷心暖的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替小弟掖被子。会在她打瞌睡的时候动作轻的起来去添柴火。会在她冒险出去查看陷阱有无猎物回来时,对她不赞同的拧眉。
每次小弟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时,她教训小弟的时候,他总会说没事。
知道他的性子后,所以春杏一点都不怕他,反倒极为他操心。
见春杏定定的看着自己,黑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知晓她的倔性子,也就不躲了。
春杏不摸还好,一摸到他的额头吓了一跳,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起了身,把身上的棉衣脱下,给春菊套上,对她说了句:“你出去在附近弄些雪和捡些柴火回来。”
春菊离开后,春杏让小弟到她和春菊的被窝待着,然后坐在了他平时躺着的地方,掀开黑七身上的棉被。
“脱衣裳,我看看伤口。”
自他醒来后,春杏避嫌,再也没有查看过他的伤势。
黑七听她的语气坚定,再看她严肃的脸色,便知道这事俨然是没有余地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解开衣服,露出了那受过刀伤的伤口。
看到伤口已经发炎,有溃烂的迹象,春杏眼眶逐渐转红,下一息泪珠“啪嗒啪嗒”的从眼眶中滴落。
声音更咽:“都成这样了,你怎么都不说?你说好养好身体带我们姐弟三人离开灵山镇的,你是不是骗我的?”
黑七摇头:“自然不会。”
“那你还逞强,还不快躺好。”语气中有几分教训的意思,就像是小弟不听话,她教训小弟时的语气。
在这之前,春杏倔强归倔强,可却也没这这样的胆子教训黑七。
黑七默了一下后,却还是躺了下来。
春杏看着他上边的发炎的伤口,狰狞而可怕。
黑七告诉她:“用火烧过匕首,再把伤口上烂肉割掉。”
春杏听到他的话,怔怔愣愣的,就是一旁小弟的脸色都白了白。
春杏怔愣了一会,转而让小弟起来,然后把用皮毛缝的帽子和鞋子,还有袖筒给他戴上。
“你出去找二姐,等久一点再回来。”
小弟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黑七,最后“哒哒哒”的跑出了山洞。
好吧,他听到要在胸口上割肉,他都觉得自己的胸口奇奇怪怪的,怪害怕的。
山洞内只剩下春杏和黑七。黑七把匕首放到了她的手心之中。
“你心细胆大,我信你。”
春杏看向他,在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匕首。
手心一握,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把匕首刀刃放到火上烤。
好一会后才拿开,胆大心细的姑娘,拿着匕首颤颤发抖。
黑七握住了她拿匕首的手,声音低低沉沉:“下手吧。”
春杏听到黑七的声音,总是能让她安心,就好似有他在,她可以做得到任何的事情。
春杏牙一咬,下了手。
一点点割着那些烂了的肉,黑七脸色瞬间苍白,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却还是咬紧了牙关,愣是一声痛声都没喊出来。
弄完后,春杏一点点用温水擦洗干净旁边的血污,然后才用那重新缝补起来的纱布包扎好。
黑七也不是什么金刚之躯,只不过是体魄比寻常人强而已,终究还是□□凡胎。在春杏给他包扎好了之后,意识也逐渐昏沉,最后疲倦的睡了过去。
见黑七昏睡了过去,春杏给他盖了被子,随即转身去把春菊和小弟喊了进来。
今日没有下雪,天气也比先前没有下雪的天气好了许多,春杏生出了冒险下山的想法。
从周衡山洞取来的米粮就算省吃俭用,也已经吃完了。那些山核桃就是看着多而已,但剥开壳后,果肉却不多,再说那陷阱有可能隔两三天就有猎物掉下去,但也可能没有。
他们也是要吃盐的,而现在山上也无盐了。
他们就是要在山上过完这个冬天,春天再离开,也得能熬得过才行。
春杏用融化的雪水,依旧很冰冷的水洗了帕子,然后给黑七擦了手和脖子头上的汗,再洗了一遍,然后敷在他的额头上。
几次重复之后,她让春菊来做这事。而她则用布巾把头和脸都包了起来,然后背着背篓拿了银子下了山。
***
黑七醒来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
他看到在他身旁守着的春菊而不是春杏时,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问春菊:“你大姐呢?”
春菊抿了抿着嘴巴,有些发慌,干巴巴的回答:“大姐出去捡柴了。”
大姐说过了,若是黑七在她还没回来之前的时候醒了过来,还问她去了哪,就说她出去捡柴了。
黑七闻言,转头看了眼堆得极高的树枝,然后沉静的看回春菊。
目光冷冽。
被盯得心里发慌的春菊放下帕子,去抢了小弟的活:“你、你去照顾你大姐夫。”
两人都通了口径,大姐在的时候喊七哥,大姐不在喊大姐夫。
黑七一开始还纠正过她们,可他们就是不改口。还说要是他不肯做他们大姐夫,他们就以扔他出去喂狼来威胁他。
两姐弟傻得天真又可爱。
黑七纠正不过来,也就随他们了,总归不是在春杏的面前喊,也不至于尴尬。
再说小弟听到二姐让自己照顾大姐夫,因也怕被问大姐去哪了,吓得连连摇头:“我不,大姐让你照顾,没有让我照顾。”
黑七看见他们二人推托的是模样,也大致猜测了出来,试探:“你们大姐出去了?”
两小只背影一僵,暗暗的想——出去就出去吧,可不能让大姐夫知道大姐还下了山,还去了镇上。
黑七看着他们僵硬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眸,试探的问:“她是不是下了山?”
姐弟二人的背脊不约而同的同时一震,然后幅度一样的连连摇头,身子都不敢转回去。
姐弟二人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黑七脸色蓦地一沉,低声一喝:“胡闹!”
春菊和小弟相视了一眼,相处了十来天,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黑七变了脸色。
小弟怯怯的扯了扯二姐的袖子,小声的问:“二姐你快盯着大姐夫,别让他起来。”
春菊皱巴着一张小脸,暗骂道你小子害怕,二姐也害怕呀!
黑七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下山多久了?”
春菊小声的回:“已经……有三个多时辰了。”
下山小半个时辰,再到镇上一个时辰左右,按理说现在已经回来了。
三个时辰,可不仅仅是下山了,很有可能还去了镇上。
姐弟两人也担心,本想出去看看,可是谁去都不行。小弟年纪小身子弱,去不得,要是春菊去了,小弟也照顾不了黑七。
黑七闻言,撑起身子,“我去寻你们大姐。”
春菊和小弟闻言,忙转身跑过来一人一边压住了他的手臂。
小弟:“大姐夫,你就让我们和大姐省省心吧,你要是伤口再裂开了,大姐又该哭了。”
黑七闻言,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黑沉黑沉的,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散不开,这现在可是他让人不省心了?!
让人不省心的分明是他们的大姐!
镇上四处都是抓他的人,还有那赌场的人都在找他们三姐弟,她怎么就敢一个人出去!
黑七不反抗,只黑着脸,冷声的吐出两个字:“放开。”
黑七就是伤重,但身上的气势依旧凛冽吓人。
姐弟二人被吓得同时松开了手。
黑七捂着肩膀,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正要出去的时候,春菊忙道:“大姐夫,先、先穿上衣服再出去!”
黑七只拿了那件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直接拔出一边埋在地上的木桩,拉开了遮风的帘子就走了出去。
春菊和小弟都看了一眼那埋得深的木桩,然后都相视了一眼。
眼中都是满满的崇拜。
就是发烧生病的大姐夫,都还是这么的厉害!
黑七脚步瞒珊的走出了山洞,才走几步,就看到了远处背着背篓回来的春杏。
春杏看到他竟然起了身,还出了山洞,眼睛都瞪得极大。
黑七向她走过去,她则向他奔跑过去。
二人相遇,春杏喘着气说:“你怎么都不让人省心,你怎么就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黑七蓦地伸手一拉,把她拉到了怀中,让她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瞪圆了一双眼眸。
惊讶又错愕。
“你怎就不让人省心。”这次,是黑七无奈的声音。
春杏惊愕中稍回了些神智,生怕自己压到了他的伤口,忙推开他:“明明是你不省……不是,现在不是说谁省不省心的问题,而是先快些进山洞!”
那边春菊和小弟也追了出来,看到两人抱在一块也是愣愣的。
等春杏把黑七推开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忙过去帮忙拿东西,好让大姐搀扶大姐夫进山洞。
黑七被姐弟三人按着躺了下来,几姐弟都看着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说他一点都不懂事。
黑七:……
春杏这次下山,买了二十斤的米,十斤面粉,一斤盐,两斤姜用于驱寒,还有十来个鸡蛋,黑七不能吃,但他们可以。她还去医馆抓了几幅治风寒的药,还有消炎的药粉。
福叔给的几两银子不经花,只剩下不到二两了。
晚上大家都吃了顿饱的,春杏煮了姜汁,几姐弟喝了之后,浑身都暖烘烘的。
今日在山洞外的拥抱,春杏和黑七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可等洗了脚睡觉的时候,小弟跑到了春杏的被窝,窝在了春菊的怀中,姐弟两人朝着她无辜又天真的眨眼。
春杏:……
同时也看到了那边情况的黑七:“……”
偏生小弟还语出惊人的道:“白天大姐和大姐夫都抱在一块了,也不差抱在一块睡……”
春菊捂住了他的嘴巴,但他该说都已经说完了,再捂也没什么作用了。
春杏脸和脖子,还有耳朵都瞬间红透了。
黑七清咳了两声,以此来掩盖此时的尴尬。
春杏不敢看他,只敢对着小弟凶巴巴的道:“快回去睡,不然我打你,明天也不给你鸡蛋吃!”
小弟扒开二姐的手,嘟起嘴,从被窝中出来,往黑七那边边滚边嘟囔:“就知道威胁我,明明就很想和大姐夫睡一个被窝的……”
春杏:“……”
就突然有点手痒,想打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