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渴望有一种力量能将她置于死地,或是牢牢抵在她的下巴处。或是勒在喉咙处,按在心脏处。
而后,她将会为梧桐表演一场魔术。
——有鲜红的花瓣从她嘴中溢出,一株盛大的罂粟花从致命要害处绽放,大瓣大瓣的花朵飘零四散落在她的发丝上,盖在她的肩膀上。
她就这样看着对方。
“是不是很漂亮。可你为什么还不醒。梧桐,你已经不喜欢红色了吗?”
你教会了我在你身上得到感情,让我逐渐拥有人性,这个过程难道不就是在逐步杀死过去非人存在的我吗?而我好似真的经历过了死亡,又好似千百次活过来。你为什么总对这个世界抱有期盼的善意。明明看透了人性的恶,但又始终相信着人各有命,想这么做便做了。
通透,而又悲剧。
可悲剧,不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摔碎给人看。我不要悲剧,我要把碎一地的你拼起来。
......
在距离梧桐去世快两天,
摩拉克斯再次见到布朗德其实是很意外的。早在先前两人说好一起追猎人偶师结果追到一半人突然原地消失不见,那会儿摩拉克斯虽然有所猜测,但也拿不准。直到后来,他见到了对方只在一个夜晚就屠戮尽了人偶师将近全部的主力军,留下一摊又一摊的残局麻烦,便再度消失不见。
猜测被证实。
人偶师那一方,破坏了布朗德长久以来维持自我平和的“媒介”。
所以,就算此刻布朗德站在自己面前,对此地上的死亡表现出惋惜不忍,对濒危或将咽气的伤员说着你会活下去不会死掉的话。但那佯装温柔的表象下实实压抑着狂暴躁怒的另一面,同时看似无所谓的内心世界却又是痛苦而悲哀的。肉体明明非常完整没有任何伤疤残缺,可很明显快疯掉了。
摩拉克斯喊了一声布朗德。
精神状态已经崩塌,整个人被负面情绪笼罩得鲜血淋漓。布朗德听到声音,扭头朝摩拉克斯特别温柔地一笑:“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好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说。毕竟,我刚好也有些事想要你的帮助。”
和平常完全是两个样,不如说比平常更为偏“人类性子”,感觉若是布朗德是长久属于璃月这一方的朋友,下一秒对方估计都会贴心地给他倒水嘘寒问暖。
摩拉克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布朗德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惜,但是眼里因为执念很深,猩红色不再清亮如宝石反而是透着干涸的暗色。
她这次来是来找摩拉克斯是真有事,并不是简单的寒暄。听闻摩拉克斯麾下有仙人们可以各取一缕仙力封入死人体内,借此复活躯体。询问过后,确实是有此事。但说到底这还是逆转生死,相应的风险也极大。恐怕新生的躯体会因无法掌控体内仙力而陷入空前的疯狂...
并且这种复活出的躯体又冷又僵,只能一跳一跳地行动,同时还需要听从唤醒它的人的敕令才能行动。
清秋咬着指甲,一边觉得可以大不了之后慢慢教,她有的是时间。她愿意耗费时间写一沓敕令把僵尸“梧桐”变得和原先一模一样。
可她又一边吹毛求疵地想得,这样不够。梧桐必须要真正完好的,清醒的回到她身边。她要真切的让这个随随便便就离开她的家伙,明白一位魔神能将力量用到何种程度。
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你明明可以求助我,你明明可以依附我,你明明可以相信我足够庇护保你一世平安无忧。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头也不回地放弃我转而去相信“人类”。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人类天生弱小无用,不用做什么随随便便就会死在战争的余波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一个人类,不仅爱着这个身份还以它为荣。
你看啊,到底谁才是最高傲的那个。
如今得到了想要答案,但摩拉克斯却让布朗德再仔细考虑考虑不急给出最终答案。既然动了复活的念头那这个人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若是后续失控引起什么不可挽回的灾祸必须亲手再斩杀去,又当如何。是杀还是不杀。
回到一处秘境。
梧桐的身体清秋保存的很好。皮肤上发丝里沾染的血污都已经洗净,并且还换了新衣裳。此刻正躺在贴满符纸与满是寒冰的棺中。
布朗德不喜欢那个字,便将棺填实当成床用。在从摩拉克斯那里回来后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不化的寒冰冻的指骨发僵发疼。
——世间常说恨比爱久。但是说实在话,布朗德,无论是爱还是恨其实都不长久,最久的是执念。
临走时,摩拉克斯忽而叹息,同布朗德如此说道。
当时布朗德脚步一顿,随后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反驳。
这怪她吗?她已经很努力的去成为一个所谓正常的魔神,去爱人类,去行走在大地上,去拉长在世间停留的时间。去从今天活到了明天。
可明明是有人先选择在昨天死去。
视线描摹着梧桐僵硬的面庞五官。
你做不到看着他们白白死去,可他们又凭什么。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个代价。他们比我重要对吗?你不愿意为我而活着是吗?这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在自以为是,认错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是吗?
布朗德面无表情的在自己胳膊上抓出血痕,血滴在结冰的地面上几乎一秒冻结,霜白的冰层大片大片的透着红。
为什么,为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
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去其他地方,一起去看世间风景,一起计划未来的生活,一起继续活下去。不是还在下棋中耍赖让我欠你一个愿望,说着如今有你那现在就请再稍微努力一下吗?
如此轻易给出承诺,结果在离开时又那么决绝,那些看重的约定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无关紧要。我算什么?留下来的我,只能带着永远无法履行的承诺的我到底算什么?
布朗德坐在梧桐身旁捂着被自己划到深可见骨的喉咙,抓着寒冰的手指绷着青筋收紧在表面呲呲留下痕迹。
为什么她无法死去?为什么?
眼中又再次出现了名为眼泪的东西。她不理解,她不懂,她想找人解惑,可造成她出现这般异样的人已经死了,她的老师死了。
只能抬手和没事一样抹净湿润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