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请了一天的假期,但还是得干收尸人的活。
楚河负责收陶知县的尸身。
陶夫人、孩子、师爷,这些尸身由着管家去埋葬。
管家整理遗物时候,对那夫人的面具十分痛恨,要用刀砍,用火烧。
周伶拿起那张面具叹了一口气。
“天下重颜色,西施宁久微?连老陶这样的硬汉,都被西施的容貌所迷惑,可见天下对颜色的重视程度,已经达到了近乎疯狂的状态。”
楚河点头,不禁陷入沉思。
“重视美色,古今皆是。譬如现代,也有很多官员、教授、富豪、劣绅、二代等,垂涎于美色,抛妻弃子,有的还不惜触犯了法律,或贪腐,或违反纪律,最终走向囹圄之中。”
“而那些‘西施’们的结局也并不美好,她们拼了命的装饰外在,殊不知花有落时,珠有黄时,人又焉能不老,待那时又遭人弃。更有甚者,如陶夫人这般,坑害了一家,自己也莫名的殒命,何其不幸。”
“哎,如果男人们不那么爱好美色,如果女人们不那么攀比美貌,世界就离和平又近了一步。”
那张西施的人皮,交由管家自行处理。
至于师爷那些做傩师匠人的材料和工具,管家看着就伤心,最后把这些东西交给楚河。
楚河一想,就答应了:“成,这东西给我,我会进行无害化处理。”
此时,楚河已经掌握了傩舞面具的基本制作方法,就差手法熟练了。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通过陶府事件,他感叹,美人命薄,即便是假美人也是如此。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能反其道而行,让小玉戴上一个丑些的面具,是不是能免了许多麻烦。
因为这个私心,他便把那些东西留下了。
这边收拾完毕,楚河和周伶出发,去葬陶知县。
他们俩都是老收尸人了,这一套业务最熟络不过,画尸、正尸之后,周伶自己赶着马车拉着那些材料在前。
楚河背尸在后面跟着。
走到田野中,选了一片开阔地。
周伶道:“陶兄,你本是一个正直的好官。只可惜心胸太过狭隘,所以给你选一片敞亮的地方,前方就是野狗岭,都是你喜欢的动物,如果它们也喜欢你,你还可以让它们做你的臣民。”
楚河道:“陶知县虽然荤油蒙眼,做了错事,但是好在坦坦荡荡,死而无憾。”
说罢,在地上挖了七尺半的葬坑,把陶知县放在其中。
楚河在葬坑前稍稍伫立片刻。
这时候那【收尸簿】如约而至,收尸簿上载录了陶知县官宦一生。
可谓是直言敢谏,即使位卑时候也未敢忘忧国,只可惜到老了声名不保,晚节不终。
“可惜了。”
随后收尸簿上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光芒中闪耀着一串蝇头小篆。
“收吾尸身者,赐汝驯兽之术。”
陶知县曾为上林苑令,对驯服百兽有独到经验。
故赐此术,也是情理之中。
此术虽然名为驯兽,实际上不只是兽,凡是禽兽虫鱼,都属其类,皆可驯练。
而世间有千万种此类动物昆虫,但是驯练方法不过大同小异,其中尤其以驯猴和熬鹰最为常见。
不过一瞬之间,这些术法,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涌入了楚河的脑海之中。
在一阵眩晕之后,楚河真真正正的掌握了【驯兽之术】。
此刻,楚河眼中的浓雾散去,收尸簿如同黄纸燃烬,化成灰烟,消失在空中。
而楚河向来有在葬坑前思考的习惯,所以周伶也没有在意。
等楚河思考完毕,二人一起把土填上了。
周伶嘟囔了两句。
“陶兄,下辈子一定要擦亮双眼,千万不要这样鲁莽。”
这就算是安尸了。
到此,收尸人要做的五个步骤全部结束,楚河和周伶上了马车,打道回京城。
刚走了不远。
周伶忽然说道:“对了兄弟,我还有一事不明,当时我和众人来到衙门外,听见里面人喊马嘶,似乎有千军万马;又听见了里面兽吼阵阵,仿佛有百兽争斗,但是打开门却只见到你一人,那些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
楚河刚要回答。
但闻听“呜嗷”一声,其声如猛虎下山一般。
那马一惊,尥起蹶子,险些把马车掀翻在地。
周伶也是一惊。
“难道这京畿之处,还能有大虫么?”
楚河笑道:“没错,的确有大虫,但是大虫就在这里。”
说罢,打开收尸囊,从中托出一只黄毛小犬来。
随即楚河拉了拉小犬的尾巴。
那小犬嘴巴一张,发出了狼嚎之声。
再一拉尾巴,它竟然发出了一阵阵龙吟。
“哦?”
周伶愣了一阵,忽然间恍然大悟。
“这乃是安溪的口技之术。原来我会一些,只可惜我年龄大了,学不了龙吟虎啸,只能学得公鸡打鸣和母鸡下蛋的声音。”
说罢,周伶果然咯咯咯的叫了一阵。
楚河竖起拇指,心中却暗道:“你这口技之术,与我的口技之术,不可同日而语。”
楚河的口技之术,是得于那花背和尚,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直到昨夜时候,周伶按照棋阵中瘸腿帅的指示,出了门向南走了七十步,刚好到了衙门口。
这时候楚河也出了门。
周伶站在衙门口时候,听见有人喊:“大理寺的周寺丞抓到妖怪了,大家快到衙门看啊。”
原来这喊话之人,就是楚河,他用口技之术,模仿的不同人声。
后来的声音,则是百姓的呼声。
楚河喊完,便先进了衙门,把正堂的大门一关,估计其他人到了门口时,他在里面使用口技之术,表演了一出千军万马,龙争虎斗的大戏。
以致于外面的百姓,包括周伶都以为里面是在捉妖。
随即门开之后,楚河又假以城隍之口,称呼周伶为剪头仙人转世,周伶都信以为真,何况百姓。
这是楚河故意而为,是让周伶在百姓面前树立威信。
讲过这些因由,楚河便问道:”周兄,我这城隍演的可还好?”
周伶叹道:“何止是好,简直是真,我吃了六十几年咸盐都信以为真了。只不过我倒是也有些疑问,因为我记得城隍本是文官,你那一身倒像是天庭上武财神赵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