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这话,朱元璋还真懵了下,这个小子,还真得有想法?
于是,他好奇之下,便立刻追问道:“且说来听听!”
边上的胡惟庸也纳闷了,真有?
说真的,他不信!
一般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想到驸马的一个想法,但是,驸马这都有多少个想法了?看到啥想到啥?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要他这么天天一个又一个想法的,那天底下估计都要念叨皇亲国戚的好,谁还拥护他这个宰相啊?指不定哪一天,说不定连这个宰相的位置,都要这个驸马来当了!
他在想着时,就听张一凡回答朱元璋道:“父皇,儿臣想着,只是普通的石头之类,经过极高的温度,能烧制出水泥来,那原本也是这么来的铁,是不是经过这么高的温度之后,会变成更好的铁呢?按理来说,是不是更高的温度,把铁矿石里面的杂质给烧没了呢?”
钢和铁的区别,主要是含碳量的不同。但是,钢的熔点高,也就是说,钢水是需要更高的温度。
古代这时候,钢的来源,大都是通过不断锻打,也就是俗称的百炼钢,成本很高。
如果温度提高,那么产钢就能容易一些。
不过,这里面还有问题。就是目前水泥作坊的结构,是能提高窑内的温度,可燃料用得是煤炭,而煤炭中含有磷硫等杂质,是有害的。
就整个大明朝来说,北方的钢铁质量一直比不过南方而不知道其中原因,经过后世分析,是北方的燃料用了煤炭,而南方,比如说佛山用的是木材,这就是差别。
当然了,此时此刻,张一凡不可能说得这么具体,他只是抛出了这个想法,等朱元璋让他来搞的话,他就假装研究研究,试验试验,耗一段时间然后改用正确的法子。
完美!
此时,朱元璋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皱眉想了起来。
别的事情,比如军事、政治、民生等等方面,朱元璋有经验,都不用这么动脑子。可张一凡所提出来的,往往超出了他以前的认知,因此,要用过往存储的知识去分析,就有点难了。
包括胡惟庸这边,他也不敢断言张一凡所说是对是错?
毕竟,水泥烧制出来了,确实就是温度提高之后的产物,那你说铁料是不是经过高温之后,也会变得更好?
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张一凡看着他们在沉思,心中就有点得意。以领先他们八百年多的知识储备,就有这种优势,随便漏点什么,就能够他们去想了。看书溂
洪武朝的打工仔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混就混,按自己想的日子来过,这样才舒服!
他正在得意着呢,朱元璋这边就有了动静,只听他对张一凡说道:“你想到的这个问题很好,朕会让人去试试,看最终会怎么样!”
“???”张一凡一听,有点懵,这个事情时自己提出来的,朱元璋同学该顺理成章地让自己去试试啊,为什么要叫别人?
他在想着,就见朱元璋从御案上拿起一本特别厚的奏章,晃了下后说道:“你在这本奏章中的想法,牵连过多衙门和国策。你给太子的提议是找地方试试。因此,朕决定……”
张一凡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有点不妙,好像给自己挖坑了。
果然,就听到朱元璋接着说道:“……广州府下辖香山县如今正缺一个县令,且地方够偏,你就去香山县暂代县令,在那边试试你这些提议。”
“……”张一凡听了,心道果然坑了自己,于是,连忙回奏道,“父皇,儿臣还小,从来没有做过官,这怕是不合适吧?”
虽然后世他去过广东,并且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可这才是明初,八百多年前,广东还是所有人印象中的蛮荒之地。
不说别的,这个什么香山县,估计是以后中山珠海那片,是不是还只是一个小渔村都是问题!
要有的选,待在南京不香么?如今全天下最为繁华的地方,朱元璋同学就算举屠刀,也砍不到自己!
然而,朱元璋听了,却是严肃地说道:“正因为你没有当官过,所以才选远一点都偏僻之地给你试试。再说了,这些看起来合理却又牵扯如此之大的提议,也是你提的,事关重大,不是你自己去试试,谁能保证这个到底是不是好的?”
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就是张一凡老是有奇思妙想,但是又没有从政经历。如果他有过从政经历的话,说不定他的奇思妙想能更符合实际。
此时,张一凡听朱元璋这么说,就知道他主意已定,那就没办法了。
面对这个洪武大帝,张一凡还是知趣的,立刻便改口道:“既然如此,那儿臣领旨便是!”
朱元璋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不过很快隐去,继续严肃地说道:“你这个驸马去暂代县令,又是去做从未有过的事情,因此,香山县以后不归地方管辖。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派快马上奏便是。如果涉及你试验之事而和周边地方有牵连,朕许你便宜行事……”
在张一凡过来之前,武英殿内的讨论,胡惟庸是想伸手管香山县的。毕竟他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官员都归他管。
而香山县不归于地方,而是朝廷直属,他也同意,不就是在他名下,刚好可以看看,有好处他也有份。
结果没想到,朱元璋最后乾坤独断,说驸马去香山县,是特事特办,不算正常的国事,就不用中书省操心,直接归朱元璋本人管。有事情,快马直接上奏到御前。
面对强势的洪武大帝,胡惟庸争不过,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在朱元璋的亲自解释中,张一凡算是认识到了,他这是以钦差身份去暂代香山县县令,以香山县一县之地验证他的那些提议,不能出香山。必要时候,有权力调动周边的军民来做事。
可以说,朱元璋给了张一凡最大的权力,画出一块偏僻的地方,随便他怎么折腾,看能不能折腾出来,证明他的提议比目前执行中的国策更好!
这算是绝对的特区了!
或许也只有在洪武初年,各项制度都继承前朝,但是又想改得更好,什么都还没有形成定制,特别是洪武大帝这位开国皇帝,更是想经营好朱家江山,能长长久久,又有足够的魄力和威望,没有人敢直接怼他,才会有这种尝试。
只听朱元璋最后对张一凡说道:“朕给你三年时间,该是够了。到时候,是骡子是马,就都能知道了。”
一听这话,张一凡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胡惟庸。
如今是洪武九年,三年后,那就是洪武十二年了,这位老兄命名的洪武四大案之一,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
空印案是已经发生了,但是因为蝴蝶效应,在自己的影响下,最后死的人很少。朱元璋一番雷霆雨露的操作之下,最后还要承受雷霆之怒的,是那些地方上有恶名的官员,被锦衣卫核实上报的。
如今,自己要离开南京三年,那估计影响不到历史的进程,希望胡惟庸同学自己识趣一点吧!
张一凡也就只是如此想想而已,又和胡惟庸没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这个胡惟庸还刁难过他,对他喊打喊杀的,所以,他不想去提醒胡惟庸什么,路是他自己走的,他得自己负责!
即将远行,朱元璋对女婿,也还是真得好。
不但给了他五天的准备时间,也准许朱镜静跟着他一起上任。
这个事情,从未有过,自然也在南京官场上迅速传开。
驸马以钦差身份去偏远之地当一个县令,虽然没有公布具体干什么事情,但无论如何都是一番谈资。
张一凡的这一趟公差,原本历史上是没有的,蝴蝶效应,自然也是杠杠的。
胡惟庸这边,一下朝之后,就去书房写了一份密信,然后招来一个心腹,吩咐他道:“立刻快马送给广州府的永嘉侯,不得有误!”
永嘉侯,就是朱亮祖,因为蝴蝶效应,提前了两年多前往广州镇守。
这个朱亮祖,就和胡惟庸走得很近,是胡惟庸的心腹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上,朱亮祖本人和长子被朱元璋鞭死,他的次子因为胡惟庸案被株连。
张一凡这个驸马跑去香山县,刚好在广州府那边,不管如何,胡惟庸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不止是他,韩国公府这边,世子李琪也是匆匆赶去见他爹,关了门之后,对他爹说道:“爹,你该出手了,不能让这厮继续逍遥快活!”
说着这个,他想起之前在街上远远看到张一凡和朱镜静成双成对地恩爱样子,就更是怒火中烧,就又对李善长说道:“你之前还说捧杀他,可结果呢,人家好不威风,那个蓝玉也是一点用都没有。这一次,趁着他去蛮荒之地,干脆……”
说到这里,李琪露出一点凶狠之意,出手成掌,做出用力下劈的样子。
对于这些从乱世中过来的人,杀人就是吃饭喝水一般的习惯。
张一凡在南京城,在皇帝眼皮底下,还和燕王经常混在一起,他是没办法。
可这外出了,李琪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弄死张一凡,以报夺妻之恨!
不过,他自己是没这个本事,要不然就自己干了,如今,只能来求他爹做这个事情。
李善长已经听到张一凡的任命,此时再听到儿子的话,不由得训道:“你能不能稳重一点,驸马是说杀就能杀的么?”
“怕什么?”李琪听了,狰狞着脸说道,“最多造成意外死亡好了,就算皇帝再震怒又如何,关我们李家何事?”
李善长听了,表情严肃地喝道:“住嘴!”
“怎么?爹,你就能忍着看那小子真得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李琪听了,顿时气得胸口直喘,快受不了了一样,“他可不止一次赤裸裸地打我们李家的脸,打您的脸了啊!您可是开国第一功臣,难不成就这么向一个乡下野小子服输了?”
李善长听得脸色阴沉,伸手先打人,不过李琪看出来了,竟然伸着脖子道:“爹,你要咽的下这口气,你打,你打死儿子便是,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看到他这样子,李善长反而放下了手,继续阴沉着脸色说道:“我们这位皇帝,英明神武得很,你要是小瞧他,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跟随朱元璋打天下,是太了解朱元璋了。一个叫花子而已,能当上皇帝,那是和多少英雄好汉交手最后胜出的。小瞧他的人,尸骨早寒了!
一听这话,李琪顿时醒悟,原来爹没有改性子,只是谨慎而已。
于是,他又一下大喜,连忙问道:“爹,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善长听了,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个柳家村的小子,确实有两手,以前的时候,还是小瞧他了。这一次,我们不直接出手,不能留任何把柄,只需要让人多宣传下驸马的事迹,说他是皇上最为看重的驸马,是大明朝的警天柱……”
李琪本来满怀期待地听他爹说出一个让他万万想不到的阴谋弄死那个柳家村的小子,结果没想到,他爹这一开口,却是尽夸了,这么说这小子,那不是往他身上戳刀子么!
于是,他恼怒地打断了李善长的话,不高兴地问道:“爹,他是你儿子么,你对他这么好?”
李善长一听,顿时气得一口气喘不过来。这个儿子,真得连他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学到,城府更是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缓过气来,他恼怒地说道:“要他真是我的儿子,那是我祖上冒青烟了!”
“……”李琪一听,顿时傻眼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岂不是说,他不如那个柳家村小子!
李善长看着这个长子,心中叹了口气,一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不过没办法,眼前这个才是他亲儿子,柳家村那个,不是!
于是,他和缓了下语气,对李琪说道:“大明朝的边疆,都在打仗,就算是沿海,其实也不安宁。南方那边的海上,还有不少余孽反明。如果他们听说这个驸马那么重要,肯定会冒死刺杀。如此一来,这事和我们何干?就算是他,也肯定想不到我们身上!”
这个他,不用说就是洪武皇帝了。
李琪自然明白,不过他对这个计策,还不是特别相信,这不,就听他一脸疑虑地说道:“上一次,您说能捧杀他,可结果呢?这一次,您还要捧他,万一又……”
“没有万一!”李善长听了,断然打断了儿子的说话道,“我查过了,香山县辖区临海,那些海贼也要名气,如果能杀了这么重要的驸马,立刻威名大震,对于他们招兵买马,扩充势力会有很大的帮助。那些贼头,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时的香山县,包括了后世中山和珠海,从珠江入海口开始,一直去到江门那边,都是沿海地区。
李善长作为太师,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一点上,他是没有说错的。
在原本历史上,海上反明势力一直存在,并且还闹得很凶,一直闹到了永乐年间还存在。
有记载,永乐元年六月,泉州卫将抓获了一批海贼送到京师之后,永乐大帝都不杀他们,并且许诺,让他们的同伙上岸为良,便赦免其罪过,不予追究。可就算如此,也是收效甚微。
由此可见,当时的海贼闹得永乐大帝都头疼,才不得不采用这种措施。
李琪听到他爹这么解释,这才高兴了起来,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好了,最好把他绑到海上,一片片割了喂海鱼!”
李善长一听,眉头皱了下,稍微想了下之后,便严肃地对李琪说道:“以后,你切不可露出此等想法。特别是外面的人,更是不能让人知道,你对那个小子怀恨在心,恨不得他死!明白么?”
看到他这个态度,李琪愣了下。他也不算傻,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他爹这么交代是为什么,便马上回答道:“爹放心,我又不傻,除了几个至交好友聊天时偶有透露,我又怎么可能到处去嚷嚷!”
夺妻之恨,不表示下恨意,还是男人么?
“错!”李善长一听,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什么至交好友都不能说。不止如此,包括对你叔他们一家,所有人都不能说,甚至在家里都不能提!”
“……”听到这话,李琪有点傻眼,好一会才不以为然地说道,“爹,你是不是太多虑了啊?连叔他们都不说,甚至在家里都不提,就憋心里?”
“对,憋心里,憋一辈子!”李善长严肃地叮嘱道,“陛下以检校为基础设立了锦衣卫并且重用之,我看着这锦衣卫似乎不是善茬,不管如何,小心才能活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