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白和萧何走后,嬴辰呆坐在地,身上俨然冷汗淋漓。
别看他一直藏拙,可在这位十三公子的心中,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智慧产生过怀疑。
他也觉得,他自己的目光和格局,并不短小。
但....
在自家柳师面前,嬴辰感觉自己不过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儿,可笑至极!
灭七国!一王天下!
从人出现开始,便是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前行。
这是何等震撼的言论。
“柳相此番言论,足以立学成大家,名扬天下,矗立于史书之巅。”
李二风喃喃开口。
他只是一个人才,不是天才,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位者。
听到柳白这一番言论,他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这么多年以来的见闻、学习,都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原来,
在这些伟大的人的心中,看待事情,已经到达了这一种地步吗?
就如同穷人不了解富人的赚钱和为人处世的逻辑,也无法想象富人的生活一般,李二风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来....
他‘贫穷’到了这种地步啊!
“二风,你说....”
“我能成为老师所说的这等人吗?”
‘我这等人,当真能立下老师所言的不世功业吗?’
嬴辰产生了怀疑。
他怀疑,自己能不能跟上自家老师的步伐。
这样的伟岸身影,说实话....能够让任何一个人发自内心感受到绝望。
这不是‘差距’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应当说是.....‘天堑’!
“公子,您可以的!”
然而....李二风却是突然握住了嬴辰的双手,眼眶之中热泪滚滚而下:“公子,您拥有仁爱的心。您可以看到他人的痛苦。”
“公子,您拥有无比的智慧,能够看得清朝局,也看得清人,更能够听得进去如同柳相方才这一番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
“公子,您拥有耐心。这么多年的藏拙,天下人的鄙夷,您都始终能够保持着自己。”
“公子,若是连您也做不到,那么柳相所言,何人可以呢?”
这样一番话,说的真诚至极。
若是以往,嬴辰肯定认为李二风说的是对的。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不是怀疑李二风的忠心,他只是怀疑自己的能力。
当面前出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宏大目标之时,即便是再自信的人,也终有怀疑自己的那一刻。
“去做。”
忽然,李二风开口说道:“柳相所言,其实并非是让公子感到绝望或者是困难。”
“说到底,柳相所言,无外乎这两个字。”
“去做!”
“公子,无论眼前的山岳如何之高,高到让人觉得终其一生都无法攀登上去,都要迈出那一步,从山脚开始向上攀爬。”
“这便是去做!”
“不做,即便是有后来人,也会重新面对如同公子您现在的困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李二风这一番话语,却是在此时此刻,将嬴辰警醒。
这位十三公子,一下站立起身,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坚定。
“哈。”
“哈哈。”
“哈哈哈。”
笑声从小到大,一直到癫狂发笑。
嬴辰抚面,昂起脑袋:“对啊!去做!”
“本公子要去做!这是一颗炽热的太阳,所有妄想伸手去捉的人,都会无一例外得被融化为灰烬。”
“可是本公子要当一盏水。”
“即便消散于无形,即便死在太阳十万八千的远方,也要努力向前!”
“这是六哥做的,也是本公子要去做的!”
嬴辰大笑着迈步,跌跌撞撞走向书案,拿起白纸和笔。
笔走龙蛇,其字在这一刻,甚至都失去了书法的‘形’。
但....却是有一股子‘韵’,激荡而出。
‘灭秦’!
大逆不道的两个字,跃然于纸上!
金戈铁马,锐锐杀意,带着一往无前,九死不悔的气势,走的跌跌撞撞,却悲壮勇敢。
....
“柳公,您这一番言论....”
‘惊世骇俗。’
马车之上,就连萧何都给不出什么像样的评价,只能如此含糊其辞。,
不是他不想,只是觉得.....就柳公方才讲的话,天下文字十万个,都无一个可以恰当表达方才柳公所展现出来的‘气’!
或许,这就是无力的感觉。萧何甚至觉得,应当要专门创造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家柳公。
柳白摇了摇头:“不是本相的言论惊世骇俗。”
“而是....”
“人,从出现开始,便是惊世骇俗。每一个人,都在身体力行得做这件事,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意识到这些。”
“上古之人,在洞穴之中与猛兽搏斗,是为了自己的领地。之前周王之时,各个诸侯国征伐,为的也是领地。”
“这个天下,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本相从来都不觉得这些事情可耻,相反,本相觉得可傲!”
“秩序,只在乱中产生!只有征伐、搏斗、将天下归纳为自己的领地之后,再杀死自己,这才会有真正的盛世。”
柳白轻轻拍了拍萧何的肩膀:“萧何,本相会努力攀登。但....这一条路,能够走多远,连本相都不知道。”
“你会愿意继续走下去吗?”
萧何泪流满面,用力点头。
“柳公,咱们先回丞相府,还是直接去细柳营?”
“今日周勃到了,但依照惯例,他们细柳营是要在城外驻扎一天的。”
就在此时,车厢之外龙且的声音传来。
萧何面色一滞,有些目光复杂的看向柳白。
周勃的态度如何,如今没有试探出来,直接前往细柳营....
虽然,即便是周勃有着滔天恨意也不敢对自家柳公下手。
但....
万一这个年轻人年少轻狂,故意做下点事情,让自己柳公丢了面子,那可就不好了。
“去细柳营。”
“会会这个天才。”
柳白淡淡开口,言语之中,没有分毫对于周勃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