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神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着那些年的事,似乎以为她也很怀念,却没发觉她一句都没应,指尖捏着眉心缓解晕眩。
好奇怪,明明只喝了几杯酒,头晕目眩的感觉却像是喝了一整夜。
她想找个借口离场,可是神童喝多了话也多,死说活说不放人,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庄远。
“庄远,他喝醉了,你送他回去吧。”
男人点点头,一步走到醉汉面前,像是扛小鸡似的把人扛在肩上,“你在这儿等等,我很快回来。”
“不等了,我、我也有点醉,先回房了。”话虽这么说,可她一站起来就晕得厉害,天旋地转,双腿灌铅,一步都迈不出去。
“这酒劲儿大,我让前院做了醒酒汤,你喝点再回去。”
“嗯???”听觉开始发懵,明明说话的人就站在面前,感觉却像是隔了很远很远传来的声音,“嗯,我醒醒酒再走,你去送人吧。”
“好。”
庄远扛着神童离开,留下顾且一个人用自制力对抗凶猛的“醉意”。
头很晕,身体很热,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以快速转换的方式刺激着仅剩的理智。
有人来送醒酒汤,她端起来大口大口喝,可是“酒意”仍然没有丝毫减退。
那人恭敬离开,紧接着隐隐约约看到庄远走了进来,下一秒,眼前铺满黑暗,彻底丧失所有意识。
走到她身边的男人点燃一支烟,犹豫片刻,再次拿出口袋里的香水……
满屋草露香,混杂着香烟和烈酒的气息,组成一种特殊的味道,一种让人短暂失忆,听从周围任何人的命令的味道。
“站起来,回你的房间。”庄远不敢笃定这所谓的“新型听话水”有效,先用一句正常话当做命令。
“回……房间……”顾且木偶般站起,双目无神,红唇微张,囫囵不清地重复说着,嘴角淌下一缕口水,像极了痴傻儿。
她开始随命令迈步,撞到椅子也没反应,如同行尸走肉继续走。
庄远瞬间心疼,打横抱起她离开五爷的房间,心底深处冒出一个声音:抓住机会!蛋糕就在手里,抓住机会!药效至少五六个小时,先吃掉她再利用,没人会说什么,抓住机会!
正常人温香软玉在怀绝对不会无动于衷,庄远也不是圣人,他很想很想一口将怀里的女人拆骨吞腹,可是真到了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怀里僵硬的身体令他顿时清醒。
说实话,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人,似乎总有一些厌恶感,但又有一种无法自制的吸引力,两股纠结的情绪在心中碰撞厮杀,迟迟不见胜利者。
就在这时,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是前院闲庭发来的:【远哥,还需要什么菜吗?】
男人从女人身上爬起来,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点燃一支烟,竭力浇息心中欲念才回复:【小太太想吃甩饼,叫师傅做好亲自送过来。】
发完短信,重新回到女人枕边轻轻下达第二个命令:“待会儿有人敲门,你就这样光着身子去开,无论看见谁都不许遮住。”
顾且眼神迷离的回应:“开门…不遮…开门…不遮…”
庄远有一瞬间的恍惚,捏住人的下颚狠狠吻上去,酒香的甘甜,柔软的触感,几乎瞬间挑起刚刚歇下的无名火。
不行!
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得到她更重要的事情。
另一边……
正在熟睡的阿昭接到值班台电话,噌的一下站起来往外边跑。在这里干了三个多月,已然知道深更半夜点餐的客人给小费更多,虽然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可他还是希望这样的客人多一些。
值班台的服务员过来跟他说:“顾昭,做好以后直接送到后面五楼,礼貌点啊,是小太太想吃。”
阿昭一边揉面一边反问:“不是只能送到门口吗?之前都不让我进去的。”
服务员自作聪明的回答:“今天后边请假的人多,估计是人手不够用,反正你做好送去就行了,小太太的房间在五楼右面第一间房,做快点。”
“嗯,知道了。”阿昭有些泄气,因为给客人送有小费,给后面的经理太太送肯定没有,不过他也不敢不做,否则去哪里能找到一个月十万的工作。
大约二十分钟,新鲜甩饼出炉,金黄的饼面放在特制银盘中间,身价翻了数百倍。
正准备端着送去,服务员赶忙追上他叮嘱:“小太太让你亲自送过去估计是想问你话,记住有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像在这里一样闷声不吭,要不咱们经理就惨了。”
“嗯,我记住了。”
闲庭到夜色需要穿过很长一条小道,特制银盘的盖子上有保温器,用以保证里面的食物送到客人面前时依旧温热。阿昭端着银盘快步疾走,心中不免想到贫和富的差距。
一小块面团成本几毛钱,在福海楼可以卖到68,在闲庭的菜单上多了一位数--168,说是天价都不为过。即便如此,点甩饼的客人也是越来越多,毫不在意168块只买到几块薄饼。
他在想,能拥有这些客人的夜色究竟有多赚钱?能管理夜色的经理和太太有多赚钱?究竟是什么人物才能坐到那个位置?
踏入“庙门”,神色戒备的保安立刻询问:“这边没有客人了,你怎么还送?”
“值班台说是小太太要吃,还说这边服务员不够,让我送到小太太房间,可能会问话。”阿昭如实讲述。
保安朝他走近,打开银盘看了看,又用手中的扫描仪来回探测,确定他身上没有危险物品后放行:“去吧,小太太在五楼右手第一个房间。”
“谢谢大哥。”
上到五楼,深长的楼道里亮着刺眼的照明灯,似乎拥有把这夜晚照出白昼的毅力,空旷至极。
阿昭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咚咚咚!
规律而又礼貌的敲门声。
门开了,一句“小太…”还没说完,剩下的字如鲠在喉吐不出来。
他希望自己看错了,希望面前的脸只是太过想念一个人产生的幻觉,可是现实却无情地击破他的希望。
这张脸,这具身体,以及长在胸口中间的胎记无一不在击破他的希望。
这是他日夜思念又恨又爱的人啊!
这是承诺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啊!
这是他的顾且,是他晦暗生命里比光还亮的顾且啊!
他想说些什么,比如你为什么在这里?比如你怎么不穿衣服给人开门?又比如……为什么不吭一声离开我?
太多问题堵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死死盯着面前目光涣散的女人。
“顾昭?”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阿昭本能地拉住房门,不愿其他人看到她的身体。
一道门,将两个人彻底隔绝,一个在里面无神呆立,一个在外面心绪翻涌。
侧头看去,刚刚说话的男声是他曾经千恩万谢的庄远。
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思考顾且为什么成了夜色的小太太,满脑子只有对庄远的厌恶和憎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他现在的眼神足以将几步之外的男人射成筛子。
庄远踱步走近,装出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阿昭?你怎么在这里?你……没看见什么吧?”
其实庄远的演技很夸张,台词也是明知故问,可惜阅历太浅的阿昭看不出来,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我应该看见什么?”
“没看见就好……”庄远故意放低声音长舒一口气,搭着阿昭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房间带,“好久不见了,去我房里坐会儿吧。”
“你就是大家口里的远哥?”
“对,我是,外面不方便说话,咱们进屋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隔壁房间,凌乱的沙发根本无法坐人,庄远拨开一些杂物,强势地按着阿昭坐下。
尴尬的寂静,整个屋子里除了空调的运转声和阿昭的急促呼吸,再没有其它声音。
阿昭在愤怒,而庄远在细细观察着他。
很年轻,身体发育极好,浓眉大眼国字脸,标准的硬汉形象,可惜年轻带来的副作用也很明显——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不会隐藏。
私欲作祟,此刻的庄远第一次给人落下标签——毛都没长齐的傻小子。
不,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顾且的“变态恋弟女”。
或许是因为对方太年轻,或许是因为五官太好,见惯风浪的庄大经理一时间竟有些嫉妒,嫉妒这么个小屁孩能够轻易得到他得不到的东西。
再直白点,心中的潜台词满是脏话:艹,人模狗样的渣滓,这张脸就应该去当鸭子,连亲姐姐都能下手,真他妈不是人!
不得不说庄远的伪装很好,心里把人骂的猪狗不如,脸上却不动声色,这番淡定的姿态让阿昭心生疑虑: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家伙怎么一点没有抢占人妻的窘迫?
两人的思维天差地别,唯一相同的只有缄口不言互相盯着对方,无形的硝烟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