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门,房间里两个男人正在研究周总送的礼物。
庄远侧过身子让她进去:“看看吧,那玩意挺有意思的。”说着露出一抹很勉强的笑容。
这个笑让马扎上的二宝差点摔倒,下一秒,在场三个人都希望是他摔,而不是礼物摔。
是的,二宝重心不稳本能地挥舞手臂,正好挥在礼物盒子上,盒子倾倒,顾且又本能地去扶,没想到膝盖撞上茶几,硬是将滚在茶几上的青花瓷撞到了地上。
青花瓷四分五裂,三个人的心也跟着四分五裂。
二宝吓坏了:“这这……这怎么办?”
顾且反倒很快镇定下来:“只是个花瓶而已,应该不会很贵吧。”
她猜错了,大错特错,二宝将手机举到她面前,页面上清清楚楚写着:明朝成化时期青花瓷,成交价280万。
“我和远哥刚才查的,一模一样。”
280万?真的会有人送这么贵的生日礼物吗?顾且仍然心怀侥幸,底气不足地说道:“可能只是外观一样,如果真这么贵,客人肯定亲手交给五爷,不会让我代劳的。”
这时庄远捡起掉在地上的名片,又看看一旁的碎片,眉头沉了:“这是真的,你看看新闻最后一行。”
【该拍卖品最终由锦程实业董事长周**收入囊中。】
再看庄远递过来的名片,中间赫然三个字——周锦程。
完了!
花瓶是真的!
280万的花瓶被她撞成了垃圾!
“要赔吗?”顾且的表情不像二宝那么慌张,看上去镇定自若毫无破绽,实则一开口就暴露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二宝苦着脸不吭声,庄远沉默几秒将她推了出去:“别担心,我来处理。”
几天之后她才知道,所谓的“处理”就是赔钱,庄远当天便拿出280万交给神童,理由是自己不小心摔碎了周锦程的礼物。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可能280万对五爷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没过几天又让神童送了回来,一句责怪都没有。
看呐,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庄远半副身家、二宝几天未眠、顾且辗转反侧,居然只换来三个字——“无所谓”。
时间还未走到五月下旬,五爷的房间已经摆满了礼物,进出困难。庄远叫神童过来拉走,神童开来一辆搬家的卡车,搬完东西,人却没有跟着卡车一起离开,而是叫前院弄了几个菜要跟庄远喝一场。
酒过三巡,神童那点小酒量已经到极限,如同所有醉酒之人一样,死活不愿散场,硬是跑到五爷房里呼呼大睡,扬言睡醒了继续喝。
庄远瞧着他神志不清的样子,苦苦思索的“偶然”终于找到机会上场,而“偶然”事件里的女主角此刻却在皱眉苦思另一件事。
今天是五月二十一号,521谐音我爱你,一大早姑娘们和服务员排着队过来请假,理由高度相同——陪男朋友或女朋友过节。
向五爷献殷勤的客人逐渐进入尾声,可包间还是满订,顾且有些担心,剩下的姑娘每人匀一间也不够,担心得罪客人。
她给陈宝儿打去越洋电话,得知往年姑娘不够的时候只有一个办法——借人,去市里其它夜场借人家的小姐。不过这些借来的小姐背景复杂,卫生状况也不明确,所以只能陪酒,不能像姑娘一样陪夜。而陈宝儿说自己干的这几年不想沾染那些人,一般都会提前找大学里的学妹充数,给够钱就行。
两个方法都不能解决顾且面对的难题,前者没有能力,后者没有渠道。
万万没想到,这一夜反而比平时更好过,客人们大都带着情人小三,没请假的姑娘仅仅出台一半,剩下一半顶替了服务员的工作,完美结束。
凌晨两点,顾且对完单子准备卸妆,忽然有人敲门。
是庄远。
从表白未遂那天开始,她这些天尽量避着对方,而对方也感觉到了,一日三餐换成二宝来送,好像已经默认退回朋友的范围。
看到面前敲门的是庄远,顾且有些惊讶,也有些尴尬。
“有事吗?”她没完全开门,只打开约二十厘米的缝隙,略微局促地问。
庄远没说话,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眼神迷蒙却特别平静,不像表白那天那么炽热。夜色没有规定经理不许喝酒,遇上推辞不了的情况时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无论是客人递来的真酒,还是夜色为经理和太太特意准备的“仿制酒”,只要不耽误工作,他们可以自行决断。
“仿制酒”不醉人,更像是可以喝的酒香类饮料。
见他站着不说话,顾且又问:“喝了仿酒?”
男人轻轻摇头,低沉沙哑的嗓音显得委屈:“真酒,神童睡醒了又拉着我喝的。”
“哦,那你快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正要关门,一只手忽然挡住:“神童还在五爷房里,知道你这边完事了,过去认识一下吧。”
“一定要去吗?”她不是很想结识陌生人。
“都是帮五爷做事,早晚得见面。”
“好吧,我换双鞋就过去。”
男人低头看看她脚上的拖鞋,扬起一抹温和笑意说道:“不用换,都是自己人,拖鞋舒服。”
于是,穿着粉色拖鞋的女人迈出门,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迈入一场“偶然”的陷阱。
过道里一男一女并排而行,庄远一身黑衣魁梧健壮,顾且一袭旗袍摇曳生姿。她的美不像女明星那样惊艳,却是世间很少见的风情,就像厉姝说的,这幅长相绝对不能化妆,否则每个见过她的男人都会爱上她……包括庄远。
不过此刻的庄远并没有察觉,他只觉得纠结,纠结心里明明厌恶这个变态恋弟女,可是每次从监控里看到她总想艳情之事。
凭心而言,他认为自己并不是好色之徒,夜色那么多女人,清纯的、妖艳的、温婉的、个性的,各种风格应有尽有,模样也是万中挑一的佼佼者,可他从没有对哪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强烈到快要分不清这几个月的示好究竟是计划所逼……还是心之所向。
他只知道,她拒绝礼物的时候自己很失落,她刻意躲避的时候自己更失落。
“且且,我……”
“你还是叫我顾且吧,或者像大家一样叫我小太太。”
“……好,”庄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说完顺势跑回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某品牌的限量版香水。
瓶子很精致,巴黎铁塔的造型,看上去价值不菲。
顾且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
“不是礼物。”
“???”
“你身上有客人的烟味,五爷不喜欢房间里有这种气味。”
顾且为自己误会说了声抱歉,任由对方将香水喷在身上,还好,不是太过甜腻的花香,是种清晨山间的草露香。
两人继续往前走,推开五爷房门的一刹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稍一细看便明了,这里和席铭洲那间密室的风格高度相似。
同样民国风装修,同样民国家具,以及……同样很多包装简陋的复古化妆品。
顾且真的诧异了,难道沪上的有钱人都喜欢这种风格?又或是十里洋场的三十年代拥有不可获知的魔力,将那时的风格延续近百年之久?
房间很大,比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大,卧室、客厅、办公区分界明显,神童一个人坐在离门口最近的餐桌上,醉意满满。
“远哥,你怎么喝到一半跑了?咦?小太太来了啊,快坐快坐,远哥你再叫闲庭弄几个菜,不能让小太太吃剩的。”神童连着两顿酒已经醉得站不起来,歪着脑袋招呼顾且坐到身边,没等人落座,打着酒嗝开始自我介绍。
“小太太,认得我吗?我叫童烨,咱们很多年前见过的。”说着举起一杯酒,硬要为这场正式见面举行个仪式。
顾且喝了,一边喝一边仔细回想,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遂把疑惑的目光看向庄远。庄远正在低头发短信点菜,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附和般简单解释:“他跟了五爷十三年,可能你之前见过。”
不怪顾且认不出神童,当年卫泽太扎眼,做了经理后更是前呼后拥跟班众多,别的姑娘喜欢他的威风,顾且不喜欢,自然很少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神童。
庄远还在发短信,似乎点了很多菜,一条接一条的发送提示音响个不停。
顾且刚想劝说少点几个,神童忽然叫出了她的小名:“丫头。”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神童嘿嘿一笑,醉得口无遮拦:“我听姝姐总是这么叫你,真没想到啊,当年不爱说笑的你居然回来做了姑姑,还好客人素质高,否则你就得像姝姐一样天天陪笑了。”
顾且的潜意识里一直回避当年的经历,所以听到这些话并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反而沉了眼眸,可惜说话的人早已喝醉,看不出她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