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洲为顾且注册了一家广告创意公司,以天使投资人的名义向公司注资,资金数额刚好就是保险柜里的数字,说是为了洗钱,这笔钱先要光明正大进入她的银行户头,之后她再取出现金交给旁人保管就好;
席铭洲则对外宣称她是他的未婚妻,以求婚的方式全网直播,大肆炒作。
说实话,顾且理解不了他们的做法。
钱是现金,查不到来源,为什么要成立皮包公司?
明明陶嘉才是席母默认的准儿媳,为什么要说她是未婚妻?
之后的某天,厉姝看她又一次拒绝见席铭洲,这才无奈解释原因。
她说:“神眼传回消息,你被列在警方重点调查的名单上面,一旦找到证据,肯定会冻结你的银行账户,所以现在已经不能再往里面打钱了,甚至说你名下已经不能再有钱了,必须弄个假公司洗干净。”
顾且想到保险柜里的七百万,突然明白无论把钱交给谁保管都没法解释来源,可是换为投资款的话,一旦警方真的人赃并获,是可以当做被骗资金还回去的。
总而言之,厉姝说成立皮包公司是洗白那些钱的最好方式。
顾且接着问:“那为什么要让席铭洲对外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
厉姝抽着烟,纯白烟蒂夹在酒红色美甲之间,性感又妩媚,随着一团香气浓重的烟雾上升,答案缓缓传来:“席家做的是实业,名声好威望高,警方想用违规手段查你也得掂量几分。”
其实顾且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警方重点调查对象,如果是因为五年前林少的事,席铭洲早已给她改了身份和履历,即便林老大把她身份暴出来,警方大可以直接传唤或者立即逮捕,用不着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如果是想从她身上顺藤摸瓜查五爷,那么完全找错人了啊,神童、周延、厉姝、甚至庄远,哪个不比她跟五爷亲近,要查也不应该落在她这个从没见过五爷的人身上。
疑惑归疑惑,大家都在全神戒备应付当前局面,她不想为了这点疑惑让他们分神。
八月五号,席云洲以消遣的理由来到夜色,临走时带走了保险柜里的钱。
八月六号,席云洲的“天使投资”到账。
八月七号,厉姝突然说皮包公司有个流程出了问题,要顾且将账户里的资金全部取出来,变为现金交给自己保管。
顾且心生疑虑,现金已经被席家拿走了,账户上的钱应该是自己的,为什么厉姝要她把好不容易洗白的钱取出来,还特别紧张,似乎不想其他人知道。
她把这件事悄悄告诉神童和周延,两人没什么太大反应,就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让她听厉姝的去取钱。
经过正常预约、排队,两天时间就把七百万现金取了出来,只是周延不让她交给厉姝,而是又给她的账户转了一百万,让她骗厉姝说银行不允许短时间内取那么多现金,只能按照每天最高限额转出来。
公司账户每天最高限额十万,这一百万够转十天。
厉姝像是特别着急用钱,没有深究,叮嘱她每天记得转给她保管。
八月九号,周延开着救护车停在夜色门口,几个打手将银行取回来的钱搬上车,驶出后迅速返回周延的医院,再出来时,钱已经放在外表普通的小衣柜里,车也换成了某某家居店的送货车。
当天下午,顾且带着伪装成送货工的打手,当着很多邻居的面将“衣柜”搬回家,周延也在其中。
七百万现金,放在家里总不是那么保险,周延说:“神童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你身边有个值得信任的人,我也觉得放在旁人名下更好。”
这个时候顾且自以为是的论断,除了厉姝之外,神童和周延对席家两兄弟不算特别信任,他们担心对方在紧要关头反水,更担心这笔钱成为警方抓她的垫脚石。
说白了,钱的来源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警方向林老大承诺过什么,万一是用顾且的牢狱之灾交换五爷的犯罪证据,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所以,即便这些钱很干净,谁敢保证警方不会把白的说成黑的,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阿昭!放在阿昭名下!”顾且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答案,可转念想到庄远说过的话。阿昭名下出现大笔资金可能会被纪检审查,瞬间失了坚定,“不行,不能再让阿昭被纪检盯上,我……我再想想办法吧。”
这种事情周延帮不上忙,且不说两人之间有没有信任,单单他自己也面临着被监视的境况,多事之秋,不能被人抓到一点把柄,也不能轻信任何人。
他问:“丫头,你有没有关系较好的同学朋友,不沾染夜色和黑道的人?”
顾且凝眉想了想:“目前跟我有联系的同学只有陶嘉,她现在也住在我家里,跟席铭洲算是某种情人关系。还有在村里支教时认识的朋友,叫秦莹莹。”
周延二话不说直接将这两个人的名字发给神童,慎之又慎:“先让神童查查她们的底细,然后再决定。”
一行人原路返回医院,庄远等在门口会和。周延和打手们换回自己的衣物,再次换车伪装回夜色。
在效率和查人方面,神童永远不会掉链子,譬如此刻,大家刚刚回来还没坐稳,陶嘉和秦莹莹的资料已经躺在顾且的邮箱里面。
陶嘉,24岁,母亲戏剧演员出身,父亲是一名村长,名下六座小型煤矿,家境优渥,年收入上千万。因侵占堂妹陶夏的大学名额被开除,现为沪大附小外聘语文教师,无房无车无存款。
秦莹莹,26岁,母亲经商,父亲科研人员,家庭小康,年收入税后三百万。无案底无污点,品行良好,现职业为一中附小在编教师,工资九千三,有房有车,无婚史。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档案资料,神童平时查客人只查这些,周延觉得不够,让他再往深处查,比如陶嘉的父亲有没有涉黑、秦莹莹的母亲有没有违规、以及两人的交际圈有没有跟夜色和五爷重合的地方。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到的东西,周延说天气太热,撒娇耍泼般让庄远去买雪糕,还故意要市区某个品牌的雪糕,明显是在支开他。
好奇怪,庄远不是自己人吗,上次神童支开他,这次周延同样支开他,难道又要说什么秘密?
庄远一走,周延漫画般的手指点燃一支烟,声音恢复了严肃:“丫头,你这两个朋友的资料还不够详细,我们从现有信息来说,你觉得谁更适合帮你保管那些钱?”
顾且一时沉默不语,凭心而言,在陶嘉和秦莹莹之间做选择,她自然更偏向于没有心机的秦莹莹,可是秦家那么干净那么圆满,实在不忍心将他们搅进来。退而求其次选陶嘉,又担心她跟席铭洲一条心,最后这笔钱落不到阿昭手上。
就在此番纠结之际,周延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起来:“我的个人意见还是陶嘉,秦莹莹的家庭年收入只有三百万,忽然多了一笔巨款很难解释,而陶嘉的家庭年收入高,煤矿又属于现金生意,凭空多出来几百万容易糊弄过去。”
不置可否,收入的确是一大因素,可顾且仍有担忧:“陶嘉……是席铭洲的地下情人,我之前见过她和席母非常亲近的场景,像是好事将近。”
“你在担心这笔钱给了她,她不还吗?”
“嗯,我想把这笔钱留给阿昭。”
周延没忍住笑了笑:“这好办,那就把钱变成不动产,购房时写陶嘉的名字,然后让她给顾昭签一份购房协议,不去更名、不做公证就行,即便最后她真的不还,顾昭手里的购房协议同样具有法律效力。而且陶嘉在沪上没有房产,以她的家庭条件买套房子合情合理。”
年龄决定阅历,阅历决定思维方式,周延的提议简直可以完美化解顾且的纠结。
是啊,只要让陶嘉和阿昭签署一份购房协议,那么席铭洲就算故意从中作梗,应该不会得逞。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顾且充满疑惑地问:“既然你有这个方法,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出来,还要席云洲给我弄个皮包公司呢?”
周延轻轻捻灭烟蒂,漂亮的桃花眼满是疲惫,随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他的声音带了沧桑:“丫头,不要相信任何人,大难当前,至亲血缘也有可能出卖你。皮包公司的事情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厉姝毛遂自荐,我不相信她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总觉得不对劲。”
他说到一半顿了顿,重新点燃一支烟继续说道:“我跟厉姝一起长大,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嫁到席家,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五爷把庄远带回来没多久,她就主动离开夜色嫁给了云洲。”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顾且以为是爱情,周延则比她现实得多,总觉得其中有些令人忽略的牵扯。
夜色照常营业,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似乎不受一点影响。
四天后,神童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这天是八月十三号,沪上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闷热虽缓解,但空气依旧潮湿,整个花园散发着雨后清冽的淡淡香气。
对于植物来说,这个月份自然生长的力量比人为打理更有效,一眼望去,百花争艳的感觉,让人恍然以为此刻还应属春。
包间只卖出去三十几间,顾且一一寒暄过后叫庄远留下守着,她自己想去花园坐坐。
其实她对花没有什么向往和期待,总觉得那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好看吗?
好看,但是不能吃不能穿、盛开几天却要卖出一顿饭的价格,不值。
相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可以裹腹的食物,或者实打实的金钱。
对花草如此,对感情亦是如此。
席铭洲处处高贵事事精致,多少女大学生对他明里暗里芳心暗许;阿昭身份平庸憨厚木讷,依靠给人干活养大自己,皮相再好,抵不过村里人的怨恨。
两者天差地别,她却只愿用“虚”和“实”来形容,席铭洲是虚不可捉的云,阿昭是填饱肚子的白米饭,也是几近废墟的精神世界的神。
面前一朵白色小花正在绽放,缓慢舒展着自己的花瓣,顾且凑近了些,没等她看到里面的花蕊,隐形耳麦里忽然传出二宝的声音:“小太太,刚刚童哥和周哥来了,在五爷房里等你。”
“好,我马上过去。”
走到五爷房间推门而入,里面只有神童一个人。
“咦?二宝不是说周延也来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周哥去拖住庄远了,丫头,你过来,看看这个。”
顾且稳步上前,没注意到神童对庄远的称呼已经从“远哥”变为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