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阿昭带着卓兰回到夜色,二宝和周延早已等候多时。
原本卓兰坠海这出戏用不着周延,但是阿昭想到一个大家都忽略的问题——坠海原因。
如果事发当场顾崇安在旁边的话,可以用行动不便牵连拖累这种理由,可现在顾崇安不在,卓兰一个健康的大活人怎么会意外坠海,任何理由都显得荒唐。
阿昭想要“合情合理”杀掉卓兰,必须利用周延。
他说:“妈,坠海的方法行不通,暂且不说意外失足这个理由能不能骗过众人,单单这几天海上风浪大,万一你被浪冲走,我们安排的救援不一定能够及时找到。”
卓兰有些茫然:“那你说怎么办?”
阿昭看向周延:“小舅舅,一个常年生活在陆地的人忽然上船,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适吧?”
周延点头:“嗯,晕车晕船很常见,严重的人会恶心呕吐、面色苍白发冷汗。”
阿昭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吃下之后浑身起红点、口吐白沫,最好还能呼吸急促、心跳脉搏加快?”
周延不知道他的用意,微微点头以示回答,但又很快更正:“有是有,但不是吃的,是注射的。”
阿昭笑了,在场的人不明所以,静静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妈,你不用坠海,但是上船就得装出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等到宴会尾声,你要连呕带吐浑身乏力,接着晕倒在宾客面前。这个时候小舅舅跑出来说你严重晕船,借着治疗的名义给你打一针,最后不等船靠岸,你就对药物中的某种成分过敏而亡。
宾客好奇心再大,不会有人愿意靠近“尸体”,等船靠岸之后,直接把“尸体”拉到小舅舅的医院,一份死亡证明就能结束。”
二宝忙不迭提出疑问:“那最后有人要看尸体怎么办?”
阿昭胸有成竹地说:“我会安排一个特效化妆师等在急救室,小舅舅进去一锁门,他就开始给我妈化溃烂妆,就算有人硬要看,那也只会粗略扫一眼,到时候让小舅舅提醒他脓包传染,我不相信还有谁敢凑上去。”
卓兰听完连连点头,周延也露出敬佩的目光,这个方法的确比坠海安全很多,只是需要卓兰多待几天,应付葬礼中的瞻仰遗容步骤。
大家一致赞同,纷纷回去准备自己的角色,等待明天游轮出海。
次日中午,为了让卓兰的晕船更真实一些,周延带来几种药,这些药分开吃没事,一旦同时服用,相互之间就会产生副作用,其症状与严重眩晕症很相似。
开船时间是晚上七点,周延要卓兰六点左右吃药,尽量少喝水,以免稀释药力。
周延说,按照预估情况,卓兰最多撑到八点,呕吐感和胃部灼烧感会造成脸色苍白、出冷汗的现象,接下来就会不停呕吐、手脚乏力站不稳,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打一针,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变态反应将会呈现出来,最后卓兰全身抽搐吐白沫,彻底进入休克状态。
周延说这些的时候卓兰一点都不怕,反倒是阿昭的眉头越来越紧,忍不住问道:“休克会不会有危险?”
周延的桃花眼微微一瞪,像是在说“你居然质疑我的医术?”,随后耐心解释:“没事的,我在里面加了镇定剂,休克只是睡着而已。”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阿昭和卓兰是主角,周延扮演此次宴会的当值医生,二宝辛苦点,负责穿梭每个客人身边诱导他们看卓兰,以此佐证卓兰上船后的状态不佳。
晚上七点,游轮准时出海。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阿昭掌管夜色以来第一次举办宴会,也是很多人第一次见到二爷的真容。
夜色盛名加身,可创办夜色的五爷却是极为神秘的人物,之后阿昭接手,同样效仿五爷隐于幕后,所以今晚这场宴会几乎无人缺席,都想借机攀附或者一睹为快。
在满船宾客的眼睛下,卓兰体内的药效开始发作,如同周延说的那样,轻微呕吐感慢慢积聚,胃部也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一位认出卓兰的老人走了过去,那是周锦程的父亲——周砚国!
周砚国亲身经历过卓兰和曼丽的时代,走到老友身边试探性地唤她:“小兰?”
卓兰心里一惊,抬头看到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声回道:“周哥,你也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可能是晕船,有点想吐。”卓兰揉揉胃部,强撑起一抹笑脸祈求:“周哥,帮我一个忙,能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周砚国当即点头:“当然当然,我只是过来与主家打个招呼,跟你寒暄几句。”
“谢谢周哥。”
卓兰话音刚落,胃部反上来一股酸水,好巧不巧全吐在周砚国身上。
阿昭赶忙扶她,瞥了一眼时间,比周延预估的发作早了半小时:“来人!快去叫医生!”
等周延跑过来时,卓兰已经瘫软在地,嘴边一直涌出液体状白沫,四肢僵硬,身体偶发短暂抽搐。
不对!最后那一针还没打,不应该出现抽搐!
周延心中大骇,冷汗瞬间浸湿后背,立刻开始抢救。
周砚国见此情景赶忙插话:“顾太太刚才说晕船,你赶快叫船长掉头回去!”
阿昭立即大喊二宝,没想到卓兰悄悄拽拽他的衣角,察不可闻地扬扬眉,示意按计划行事。
“周医生,你有没有晕船药?”
周延收到阿昭的眼神,立刻打开药箱拿出那管针剂:“有的有的,这个药治疗晕船晕车很好,但是需要做测试,万一病人过敏……”
卓兰又开始抽搐,嘴角呕出的白沫也越来越多,阿昭心急地吼道:“没时间测试了,快给我妈用上!”
一针药剂下去,呕吐和抽搐很快停歇,正当宾客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顾太太身上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盯着卓兰,只见她皮肤上出现块块红斑,红斑中又长满密密麻麻的红疹,那些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小包,几分钟就变成了类似水疱的红痘。阿昭轻轻一碰,瞬间破掉流出血水,异常恶心。
周延佯装跌坐在地上,字字清晰地说:“完了!这是最严重的过敏反应,顾太太对这种药过敏!完了完了!”
阿昭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过敏会怎样?”
周延演技精湛,身体快要抖成筛子,结结巴巴回答:“过敏……过敏会休克……会死……对不起……”
破掉的红痘越来越多,血水几乎染满卓兰的旗袍,别说过敏反应,就是这么多血也让人感到事态严重。
卓兰又开始抽搐,比刚才幅度更大、持续更久,与之一起的还有呼吸急促、心跳骤快,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她随时可能咽气。果不其然,没等游轮靠岸,泡在血水的女人已然离世,死状凄惨。
周砚国想为卓兰合上双眼,刚伸出手就被周延拦住:“周老爷子,您还是别碰了,当心传染。”
周延的声音不大不小,原本围在几步之外的人群匆忙后退,硬生生退出去几十步远。阿昭顺势脱下礼服盖在卓兰脸上,以此掩盖假死之人的呼吸浮动。
很快,游轮靠岸,等在岸边的救护人员和警察迅速登船,十来个人冲进现场,却都在看到尸体状况的瞬间停下脚步。
带头的医生问周延:“周院长,这……还抢救吗?”
周延摇摇头:“去拿隔离袋吧,顾太太已经去了。”说着看向为首的警务人员:“顾太太药物过敏而亡,你们取证吧,然后我把尸体拉去太平间。”
警察还没回话,阿昭立刻怒瞪双眼大吼:“太你妈的平间,给老子救!多贵多新的药都给我用上,救不活我妈,你那个医院就等着关门吧!”
警察也是阿昭的人,听到这话自然不再靠近,朝着周延点点头,示意他先把“尸体”拉回医院再说。
至此,卓兰的演技、阿昭的愤怒、周延的诊断、以及警察到场,所有宾客没有任何怀疑,纷纷下船离开。
医院里……
阿昭等在抢救室门口,手机忽然乍响,拿起一看,未知号码。
他猜到对方是谁,深吸一口气按下接通:“喂?哪位?”
电话对面传出大领导的声音:“卓兰死了?”
阿昭轻“嗯”一声,换上愤怒的口吻:“艹!真是便宜她了!我本想捅她一刀丢进海里,没想到这臭婆娘对晕船药过敏,我还没动手她就死了。”
大领导的语调很轻快,听上去心情不错:“船上的监控我看到了,死的挺惨,你不算亏。”
阿昭借机反问:“领导,我能杀顾崇安了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你想怎么做?”
“挫、骨、扬、灰!”
“嗯???”
“带着这个臭婆娘的骨灰去找他,赏他几枪再来场爆炸,对外就说他接受不了爱妻离世,自己点燃气自杀。”
大领导哈哈一笑,似乎很喜欢阿昭的报仇方式,笑完说道:“过几天我要安排他那边的人出去执行任务,你只有一次机会。”
“谢谢领导!”
挂断电话,阿昭看着头顶的抢救灯露出一抹阴笑,转身拨通了另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