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丑拍拍手叫停嬉闹,指着圆桌最中间的女人:“柳组长,你过来。”
那人似乎呆愣着,旁人戳戳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立即起身朝这边走,距离近些顾且才认出,迎面走来的居然是柳清清。
曾经的清纯学生妹变成了“组长”?
待人走到面前,余丑恢复平时的状态开始介绍:“柳组长,你应该认识她吧,今后她就在你组里做事了。”
柳清清眼中满是诧异,又愣了几秒,随即扯着两个人离开包间。
安静无人的过道里……
柳清清双手抱胸朝着余丑发问:“余哥,你在说笑吧,小太太就算不当老板,最次也得是姑姑,你把人带来c组干什么?”
男人也很无奈:“这是二爷的命令。”
柳清清猛地语噎,缓缓转头看向顾且:“小太太,这也是你的意思?”
“嗯,我想亲身体会一下c组的生活。”
柳清清烦躁地揉揉脑袋,可以看出她正在极力咽下脏话:“小太太,你要真想体验生活就去A组吧,那儿干净,这边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刚才看到包间里那群人了吧,全是生活所迫才干这个的,你真别来。”
顾且知道余丑站在中间尴尬,先帮他脱困:“阿丑,你去吃饭吧,我们两个老朋友叙叙旧。”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平时我就在监控室。”
“嗯,知道了。”
余丑一走,柳清清脸色骤变,凑近顾且急问:“小太太,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顾昭想夺你的权?”
“夺权?”
“是啊,五爷跟我们这群老员工交代过,夜色永远只有一个老板娘,现在顾昭的心思全在陶嘉身上,肯定是想打压你,让你受不了主动退出夜色!”
顾且以前觉得柳清清扮相清纯,眸子里从不掩饰贪婪和欲望,因此相处归相处,算不上亲近。今天再见,忽然发现这人跟王卫民一样,打心底里站在她这一边。
她欣慰地笑了笑,摸着眼前小炸毛说道:“别瞎猜,你可能不知道,我十五岁就进来做了姑娘,现在也只是重操旧业而已。再说,六年前我就把夜色给了阿昭,那么夜色就是他的,不存在什么夺权……对了,有件事我还真想问问你。”
柳清清立刻左右瞟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重重点头:“你问。”
“你这个……”顾且葱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肉弹:“怎么长这么大?”
“嗐,都是整的,里面那些欧式大眼睛、高鼻子尖下巴、大胸、翘屁股多数都是整的,没办法,c组伺候的客人就喜欢这一套。”
c组伺候的客人跟权贵搭不上边,有时候跟人都搭不上边,只要出得起钱,姑娘们也同意,那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坏玩残都无所谓,最后赔钱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包间里全是顾且不认识的新面孔,但凡见识过夜色以前的档次,哪里有人愿意赔着命地赚这份钱。
柳清清继续劝她:“小太太,A组大部分还是你认识的姐妹,b组一多半也是老人,要我说你还是去A组吧,她们接待的客人素质高,不会为难你。”
顾且的关注点不在于此,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针见血:“你呢?你为什么待在c组?”
依照顾且的记忆,柳清清过去的人设是清纯学生妹,只坐台不出台,虽说背后有金主包养,但在夜色绝对属于清倌,不该沦落成有钱就可以玩弄的肉菩萨。
柳清清垂下眉,浓重的烟熏妆显得十分悲情,比不上她的故事更悲情。
在顾且坐牢之后、阿昭掌权之前,夜色那几个月非常混乱,不是生意乱,是人心乱。因为没有主事的姑姑,姑娘们挤破头想往上爬,难免使出一些下作手段。
那个阶段乱的像九子夺嫡,这个给那个下药,那个给这个使毒,当然,不是电视剧那种要命的毒,但也差不了多少,皮肤溃烂毁容、浑身酸软无力,更有人破坏规矩,把竞争对手是姑娘的消息散布给对方亲戚朋友。
柳清清背后的金主正是锦程实业的老总周锦程,两人算是有点真感情。周锦程不想她在这些混乱中吃亏,特意把人接出来,养在朋友名下的公寓里。
白天,她是周总的茶水助理;
晚上,她是情人的床上尤物。
后来的故事悲情又狗血,柳清清怀孕了,周锦程老来得子很高兴,一时不慎被儿子发现,闹出了大儿子活剖小儿子的血腥一幕。
柳清清不止失去孩子,还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以及家人眼中乖乖女的形象。
学校开除、父母断绝关系、情人包庇凶手……一系列变故让她不得不回夜色工作,可惜回来也不能养活自己,金主背后使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用积蓄硬撑了几年,直到阿昭突然将姑娘们分类分组,她才自甘堕落主动请缨,当上这个c组的组长。
顾且咬着下唇问:“里面那些姑娘都这么惨吗?”
柳清清苦涩笑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没点,放在鼻尖嗅着:“她们啊,有给男人还债的,有被父母卖了的,还有坐过牢谋不了生的,反正烂命一条自暴自弃,把每天当做最后一天活着。”
“这……”顾且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不是很像古代的妓?你没猜错,小太太,现在的夜色就是古代的青楼,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们身上,很燥热。
姑娘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走,有人大声叫唤:“组长,里面给你留了饭,我们先去化妆了。”
柳清清回了声“好”,拉着顾且返回包间。
偌大的圆桌只有她们两个人,姑娘们留的菜很多,吃饱喝足还有剩余。柳清清从消毒柜里拿出几个塑料袋,一边装剩菜一边说:“刚才喊我那个叫傻妹,她男人瘫了,每天都会把剩菜带回去,省钱给她男人治病。”
顾且没吭声,帮着一起装袋。
“小太太,你为什么不做姑姑?”柳清清突然问。
顾且顿了顿,还是没吭声。
“算了,c组就c组吧,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相比A组和b组来说,c组最大的好处就是很久不上班也没事,有些客人会玩过火,姑娘们总得养好身子才能继续卖命。柳清清默默地想,今晚让顾且在化妆室呆着,明天直接给她请个长假,兴许过几天人自己就想通了。
她想把人推出泥沼,偏偏阿昭要把人按入泥沼。
晚上十点……
顾且坐在化妆室的角落,看面前这些苦命的女人唧唧喳喳吵个不停,大眼睛说大长腿抢她的客人,尖下巴指责小细腰说话不经大脑,让客人拿出来的小费又收了回去。
有吵的,有闹的,有提前吃药的,还有往胸前塞垫子的……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饱经生活摧残的苦儿,何必呢。
她在凝视芸芸众生相,监控的另一边也在凝视着她。
阿昭神色冷峻地站在显示器前,目光盯着画面里的女人眸色深深。
“她为什么没化妆?”
余丑当然知道此时不该回答任何话,侧身拿起对讲器呼叫柳清清。
“c组c组,这里是监控室,听到请回话。”
“听到了。”
“顾小姐……顾且还没做好接客准备,你去化妆室帮她一下。”
柳清清忍不住怒了:“第一天就接客?你丫知不知道她是谁!”
余丑刚想说话,阿昭一把夺过对讲机,音色冷冷地反问:“她是谁?”
“二、二爷?”
“柳清清,不想干可以滚蛋。”
“……我现在去给她化妆换衣服。”
“再来客人点c组,不管是谁,把她给我推进去。”
“知道了。”按断信号,柳清清睨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周总,你听到了,我还有工作。”
周锦程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作为高级会员,绝对有资格点任何人,可他偏偏谁也不要,点了c组置顶的名字——肉弹清清。
五十多岁的男人早已经玩不动了,况且他今天的目的也不是玩。
“清清,我想补偿你。”
“好啊,直接打我卡上,谢谢。”
“等等!”
“有屁快放!”
柳清清对周锦程的感情很复杂,她本是普通家庭的乖乖女,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从没想过跟财经杂志上的男主角产生什么关系。可惜偏偏命不好,大一某天去给学姐跑腿,偶然遇到了接受学姐采访的周锦程。
后来故事发展彻底偏离轨道,周锦程帮她的父母开了一家小公司,代价就是把女儿送给他,可他并不是多么垂涎美色,自己享受之余仍然选择借花献佛,将学生模样的柳清清送给五爷。
这个误会与顾且有关。
从夜色开办至今,五爷只对顾且特殊照顾,这让不少人以为五爷喜欢学生妹,明里暗里送进来很多。
柳清清便是周锦程讨好五爷的一束花。
事与愿违,此花非彼花,柳清清倒是顺利留下来了,只不过没机会接近五爷,甚至从没见过五爷真容。
男人想着利用,女人却弥足深陷。
柳清清从小是个乖乖女,突然被父母送人,又被常年流连花丛的成熟男人连哄带骗,很快坠入情锁不可自拔,心甘情愿替人达到目的。
这就是为什么顾且总觉得她眼中的贪婪太明显,其实那眼神不是贪婪,是为爱人达成目的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