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杰怕陶嘉和阿昭说他乱花钱,特意不要精美繁琐的高档包装,换成最普通的牛皮纸盒,另外还让店老板想办法将杯子上的贴纸去掉,免得那明晃晃的“天然水晶”四个大字惹人心烦。
奸商永远是贪心的,用一根烟换来客人坐下休息,跑去后面撕标签。再出来时,同样十个杯子,其中五个却被掉包成了鱼目混珠的玻璃杯。
做好一切已经快中午,邵杰匆忙赶回小区,阿昭依旧没醒,睡得很沉。
邵杰忍不住心里嘀咕:怎么睡这么久?难道昨晚跟陶嘉太激烈了?不应该啊,没听说二爷在这方面很放纵啊?
的确,阿昭在男女方面很寡淡,心里装着顾且的时候,从来不跟其她女人多说一句话;心里装着陶嘉的时候,不管多晚都要回家睡,不过即便清晨回家,中午前也会返回夜色。
今天这是怎么了?
邵杰想到昨晚阿昭头上的青筋,心里冒出一种猜测——该不会是头疼的晕了吧?
他想叫赵启军过来,可是陶嘉不允许,说是睡够了自然会醒。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阿昭终于醒了,邵杰正想问他头还疼吗,话未出口便被一道命令堵了回来。
男人睡眼惺忪,明明还未完全清醒,声音却异常坚定:“找人把万豪做了。”
邵杰当场愣在原地,无论如何想不通二爷干嘛要做掉翡翠轩的经理?那人不是一直很得重用吗,替陶嘉理财、帮二爷管理翡翠轩、好像还是囡囡的干爹,怎么突然要做掉?
他想多问几句,奈何陶嘉在旁边催促帮忙收拾行李,只好暂时将疑惑咽进肚子里。
陶嘉的行李不多,一摞房本和数份基金购买合同,还有一些瓶瓶罐罐、衣服包包之类。
阿昭的更少,仅仅装了一个塑料袋,好像就是一身换洗衣物。
出门前,邵杰随口问:“陶小姐,不用帮孩子收拾常用的东西吗?”
陶嘉面无表情的回答:“囡囡不搬,这边离培训班比较近。”
邵杰张了张嘴,看到当爸爸的都没说什么,索性又把嘴巴合上。
清乐园是陶嘉的梦想,也是执念。
她曾经揣着支票逐个拜访这里的业主,结果不仅没有买到房子,连山顶都没资格上去,被人悻悻地赶下来。
此刻站在山顶别墅门前,虚荣心得到莫大满足的她得逞一笑,看阿昭的眼神多了欣赏和欣慰。
【这个男人……顾且眼光真不错。】
阿昭按下蒋南洲告诉他的密码,纯白大门缓缓而开,很奇怪,他竟然不受控制地往楼上走去,正正停在顾且昨晚睡觉的房间。
陶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了?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同吗?”
“没事,顾且在里面,”阿昭的声线异常冷漠,明显很厌恶这扇门里面的人,“嘉嘉,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不等陶嘉反问,门开了,走出一个气质斐然的中年男人,胸前挂着听诊器,耳边的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阿昭先一步打招呼:“罗医生。”
罗杰轻嘘一声,侧身让他们进去,并未中断满是外语的严肃通话。
陶嘉跟在阿昭身后,一进门便看到倚在床头的顾且,神情呆滞,目光无神,像是没看到他们进来。
顾且这副样子,再加上阿昭刚刚对罗杰的称呼,陶嘉瞬间猜到她得了病。
而阿昭呢,吝啬施舍任何眼神,牵着陶嘉坐在贵妃榻上等罗杰挂电话。
很快,罗杰结束通话朝他们看了过来:“顾昭,我问了几个医学界的朋友,情况不太好。”
“嗯,怎么说?”阿昭问得漫不经心。
罗杰瞥了一眼陶嘉,不知怎的想起了多年前的疯子唐美,倒不是五官长得像,而是同样柔弱的面孔上有一双愤恨的眼睛。
或许以为他只是个医生,陶嘉并没有掩饰自己对顾且充满怨恨的眼神。
罗杰收回目光,如实讲述:“你姐的情况实属罕见,目前找不到相对应的治疗方法,不过,我父亲愿意为她调配一些中药,尽可能延缓脏器的衰老,至于其它,还是没办法。”
罗杰话音刚落,薛洋从门口走了进来:“杰哥,我们该去机场了。”
罗杰点头,继续朝着阿昭说:“虽然我不太认同你们的刺激疗法,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可以试试。这样吧,我回去后尽力帮忙找找这方面的专家,有什么问题我们电话联系。”
阿昭微微点头,没说话,可是眼神却不着痕迹地看了陶嘉一眼,像极了古时候等待主子发话的奴隶。
这一眼让罗杰深感不解,不过他没多想,以为又是爱妻如命的妻管严罢了。
罗杰和薛洋一走,陶嘉迅速指使邵杰回夜色看场,如此一来,别墅里只剩她和阿昭、顾且三个人。
当魔鬼露出爪牙,当奸佞不再伪装,那只能说明局势掌握在谁的手中。
顾且怔然地看着面前两人,思维有些呆滞。
旁人吃了那种药会头痛,她没有痛感,取而代之的是头脑迟钝和暂时丧失语言能力。
她不能说话了,喉咙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发不出半个音。
阿昭深情地看着陶嘉,陶嘉得逞地看着顾且,顾且又茫然地看着阿昭,三道目光组成奇怪而狗血的三角关系。
忽然,陶嘉轻咳一声,顾且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男人拖下床。
“给嘉嘉跪下!”
思维迟钝让她听不懂含义,丧失语言让她发不出疑问,可是落在有心人眼里,把这些当做是她的不甘和挑衅。
魔鬼朝着身边的傀儡下达第二个命令——“阿昭,我不喜欢她那张脸,你帮我把它打肿好不好?”
男人丝毫没有犹豫,重重点头:“好!”
顾且感到脖子上多了一只手,阿昭以锁喉的姿势将她提起来,啪!一巴掌下去,半边脸像是火烧一般,却没有很疼。
接下来的画面非常混乱,阿昭把她丢在床上,又坐在她的肚子上卯足力气扇巴掌,左右开弓,一下又一下,扇到手指假肢脱落也不停。
陶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被打,嘴角笑意分外明显。
不知打了多久,顾且渐渐觉得累,很想就这样好好睡一觉。真是太无奈了,想不到过去最喜欢的厚茧大手变成了伤害自己的凶器,虽然脸不疼,可是……心会疼。
昏迷前她在心里感慨:看呐,他多喜欢陶嘉啊……也对,丈夫怎么会不听妻子的话呢……他们这些年应该很幸福吧……
对于顾且来说,昏迷已经是家常便饭,区别无非是待在黑暗中的时间长一点或者短一点,其实在真正绝望的黑暗中,时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反而更希望躲在这些黑暗中不见白光。
事实并没有如人所愿,以往静默无声的世界突然有人说话,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那是个女声,充满嘲讽和仇恨的女声。
那个声音说,我比你漂亮,凭什么他喜欢你却不喜欢我!不喜欢也就罢了,又凭什么要我站在门口浪叫,只为让你觉得他是个正常男人!
那个声音说,你以为你去穷山沟支教很委屈吗?我告诉你,最委屈的是我!是我!你顶着我的名字走了,从来没想过我在学校将要面对什么!
那个声音还说,你是他们的掌中宝,我就活该为你铺路吗?顾且,你听好了,我要毁掉所有保护你的人!所有!
黑暗中的声音没了,世界恢复成一片死寂,顾且好像理解了什么,又好像隔着一层窗户纸,只能依靠若有似无的意识串联听到的内容。
恍恍惚惚间,一股熟悉的痛感涌了上来,因为太熟悉,所以很快分辨出来自哪里——胸和唇。
阿昭是趁着陶嘉外出购物溜进来的,顾且睡了三天,他心中的烦躁和时不时的头疼便持续了三天,直到此刻抱着她才勉强好一些。
其实在顾且昏迷之后,他就把赵启军叫来了,赵启军是外科实习医生,一眼看出薄被下的肋骨形状不对,直言可能是肋骨骨折,需要进行胸带固定。
原来内脏老的人骨头也老,骑了几下居然把肋骨压折了。
陶嘉不让上胸带,脸上满是喜悦地说:“你本来就要想办法让她疼,这样正好。”
于是,他便没有给她上胸带,头疼和烦躁也从那一刻开始了。
整整三天过去,因为几巴掌而昏迷的女人还是不醒,他的淡定忍到极点,这才命令邵杰带陶嘉出去购物,一个人溜进来看她。
好奇怪,明明很厌恶的,明明恨到底的,可是看到这张过于苍白消瘦的脸,整个身子鬼使神差拥了上去,像那晚一样肆意亲吻、揉捏。
亲她、抱她,好像变成一种不需要意识控制的本能,只要在独处的环境看到她,这种本能就像伺机而动的野兽,总会抓准时机跑出来。
亲她的时候头不疼了,捏她的时候心也不烦了,全身上下通体畅快,似乎连精神都处于难得的松懈中。
“疼~”
怀中的女人低声嘤咛,那声音像是逃离深渊后的伤痕累累,带着虚弱和倔强的意味。
疼?阿昭顿时停下动作,怎么这种时候喊疼?
等等!被他扇巴掌、断肋骨都没叫疼,这种力度的揉捏却觉得疼?
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或许并不是任何虐待都能让她产生痛感,只有这种关乎男女、关乎情爱的痛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