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通视频挂断,顾且仍是愣愣的回不过神,吴老将手机还给她,口吻亲切很多。
“且且啊,不要想太多,你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调养,有我师傅出手,你肯定长命百岁。”
“嗯,谢谢您,我……”顾且猛地噤声,忽然想到罗爷爷那么厉害,是不是可以治神童?可惜罗爷爷身在国外,神童的身体又经不起颠簸,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老先生,您可不可以跟我去看一个人,他被坏人注射毒针,可能快要不行了,您去救救他好吗?”
或许因为罗爷爷这层关系,吴老毫不推脱,当即起身:“走!我治不了还有我师傅呢,立刻走!”
两人走出办公室,一下子围上来许多人,除了本就在场的周锦程和柳清清之外,王卫民和席铭洲也来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黑衣男,身形魁梧,表情严肃,每一个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其中为首的黑衣男自我介绍:“顾小姐,我叫阿勇,蒋先生听说你在医院,让我们过来保护你。”
“蒋叔叔吗?”
“对,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我。”
这个时候周延抓药还没回来,顾且本想拜托周锦程送她去找神童,转念一想,神童目前以为自己的谎言很成功,还是不要让他见到熟悉的人了。
“勇哥,你可以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楼下有车,随时可以。”
“多谢。吴老,我们走吧。”
顾且刚刚转身,猛然被一股外力拽住,回头一看,是席铭洲。
只见席铭洲眼底乌青,双眼遍布血丝,明显彻夜未睡的样子。
“且且,你的身体……”
“我没事,现在来不及说太多,等我回来再聊。”
“你要去哪儿?”
“救神童!”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庄芸家楼下,阿勇十分戒备,一句“布控”,身后那些黑衣人动作利落的四散开来,有的先上楼排除危险,有的去物业抹除监控,还有的拿出干扰器阻断整个小区的信号。
这番阵仗令顾且瞠目结舌,简直比电影还要夸张。
“勇哥,不需要这样吧。”
男人神色严肃:“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我的处境?”
“嗯,稍后先生会跟你详谈。”
阿勇绝对是非常称职的手下,不该说的一句不说,该做的一点不马虎,饶是顾且见识过五爷那些手下,仍是被他这股气势震撼到。
扶着吴老走到庄芸家门前,老旧的筒子楼没有门铃,顾且轻轻叩门,开门的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人。
“肖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肖震穿着围裙、拿着炒勺,侧身让他们进去:“小芸在陪童烨,我过来帮帮忙。”
顾且没问太多,扶着吴老径直走进卧室,阿勇则留在客厅与肖震相互打量。
卧室里,庄芸还是那身婚纱装扮,脸色很难看,像是许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或者很多天没有洗漱。神童气息虚弱地躺在床上,腹部高高隆起,像是生命最后一刻,又像是睡着了。
庄芸的反应有些慢,直到顾且和吴老站在床边才抬头,一双眼又红又肿,似乎没有立即认出她。
“庄芸,你多久没休息了?”
“很、很久了。”
这时肖震立在卧室门口出声解释:“从疗养所回来之后,童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小芸担心他随时会醒,这些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从疗养所回来……岂不是整整十七天了?
十七天,难怪她还穿着那件婚纱,难怪她的脸色如此沧桑,十七天啊,铁人也受不了。
“庄芸,这位是中医吴老先生,你去洗个脸换件衣服,让吴老看看神童,好吗?”
庄芸立刻起身让位,只是没有听话的出去,而是站在一旁焦急等待。
顾且手里握着手机,做好随时给罗爷爷发视频的准备。
吴老开始把脉,脸色越来越沉,然后翻看神童的眼底,双唇越抿越紧,最后掀开薄被看了看,察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吴老先生,怎么样?要不要跟周爷爷联络?”顾且急问。
吴老轻轻摇头,起身朝外面走:“出来说吧。”
客厅的狭小沙发容纳不了所有人,阿勇自觉走去玄关,将空出来的位置让给肖震。
“活死人。”
人们都说一个字定生死,可是吴老说了三个字——活死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没人愿意追问。
最终,肖震问了出来。
吴老说:“他身体里的毒素太多,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你们为他好,还是送他一程吧。”
庄芸和顾且都哭了,异口同声祈求:“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病人已经丧失重要的器官功能,输进身体的营养液只能吸收很少一部分,其它全都积聚在腹部,按照通俗的说法,他现在是个只剩一口气的死人,回天乏术。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帮忙结束他的痛苦,若是你们不愿,我给他腹部切出造口,帮助他排出多余之物。”
吴老说着顿了顿,虽然医者仁心,但他不能不说实情:“他这口气最多撑一个月。”
两难的选择,立即死去和生不如死的活一个月,哪一个都是痛苦。
顾且后悔了,后悔求吴老救神童,后悔带人来这里,如果没有自作主张,起码大家不用面对选择。
凭私心来讲,她更希望神童立刻结束痛苦,可庄芸不这么想,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卧室门,泪如泉涌却声音平静:“老先生,麻烦你给他切造口吧。”
庄芸选择了后者。
谁都不忍反驳,既然死亡已成定局,那就顺着活人的心意吧。
吴老叹着气点头,走去一旁打电话叫徒弟送工具过来,顾且想留下,庄芸再次求她离开。
不意外,没有人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悲伤。
顾且和阿勇、肖震下楼,刚刚走到车前,身为刑警队长的肖震突然递给阿勇一支烟,表情也充满恭敬。
“勇哥,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小子。”
“嘿嘿,一晃快二十年了。”
顾且惊讶地看着两人,从他们的对话中才知道,肖震曾经是阿勇的小跟班。
大概故事就是肖震家里条件不好,辍学后在街上混。后来阿勇一拳打死混混头,他们那群小孩没了老大,像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飞。再后来,阿勇接收了他们。
说是接收,其实就是看那群孩子可怜,能读书的供他们读书,不愿意读的跟着阿勇生活,肖震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阿勇貌似遇到什么麻烦,将肖震和另一个孩子送进警校,再没联系过。
至于为什么是警校,顾且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庄远。
他们口中的另一个孩子就是庄远,因为庄远的父母是警察,一直想让儿子从事此行,偏偏叛逆期的儿子就想对着干,这才跟着街上的混混吊儿郎当瞎混。
所以阿勇为他们谋后路的时候直接选择警校,一来满足庄远父母的心愿,二来让肖震走一条光明大道。
两个男人边抽烟边叙旧,看得出肖震对阿勇仍是满腔崇拜。
阿勇笑着问:“小远那混球呢?”
肖震默默瞥了顾且一眼,有些忿忿地说:“牺牲了。”
嗯,牺牲了,牺牲在她手上,眉心一个窟窿,当场死亡。
顾且垂着眼眸不敢吭声,怕自己哭出来。
吴老和徒弟从楼上下来,主动揽责:“且且,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的,你快回去休息吧。”
“谢谢,辛苦您了。”
“哪里的话,我还得感谢你让我联系到师傅呢,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调养、平稳情绪,快回去吧。”
“嗯。”
吴老和徒弟先走了,顾且回头看身后的两个男人,只见阿勇捻灭手里的烟,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问:“小远怎么死的?”
肖震抿抿唇,再次瞥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阿勇顺着这道目光看去,狐疑深深又不可置信:“她杀的?”
“嗯,远哥为了保护她,主动死在她枪下。”
阿勇简直震惊,看看肖震,再看看顾且,最后骂出一句“傻x”,不知道骂的是谁。
在回清乐园的路上,顾且静静等着对方质问,可是阿勇什么都没问,除了车速过快以外,看不出一点情绪。
直至停在周家门口,他才面无表情撂下一句话——“在这儿等着,二爷要见你。”
顾且轻嗯一声,将其口中的二爷理解为阿昭。
一下车,关心她的人迅速围上来,得知神童只剩一个月的寿命后,通通哀叹着不说话。
这个世界,生与死的距离居然这么近,有的人不想活,偏偏死不了,有的人不该死,偏偏活不久。
下午三点左右,顾且收到秦亦辰的短信。
【顾且姐,陶嘉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系我,是不是我暴露了?】
顾且想说不是她不联系你,而是蒋叔叔和卓颜阿姨在,她不敢。忽然想到秦亦辰只是个半大孩子,掺和进来绝对没有好下场,遂回道:【是的,陶嘉和二爷出国度蜜月,你回学校吧。】
秦亦辰又问:【我怎么跟我姐交待啊?】
顾且想了想,回道:【莹莹那边我去说,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联络,好好读书。】
或许秦亦辰真的怕阿昭,良久没有回复,等到院外响起门铃声才回了一个【好】字。
顾且以为阿昭来了,起身准备去开门,却看到周锦程已经大步跑过去,恭恭敬敬迎上红发绿眸的男人。
“蒋叔叔?”
“蒋二爷。”
她和周锦程同时出声,这时才知道蒋南洲与阿昭撞了名号,不,瞧着周锦程做小伏低的模样,蒋二爷的地位远远胜过阿昭这位顾二爷。
蒋南洲稳步迈入,急促的表情盖不住凛冽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周总,给我寻个房间,我和且且有事要谈。”
“好,二楼书房很安静,您请。”
蒋南洲朝顾且递去一个眼神,顾且心领神会,跟着他一起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