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别墅,顾川立刻上前接过老大的外套,主动汇报当前情况。
“二爷,五位死者送去咱们下面的殡仪馆了,张麻子和他几个手下关在地牢,我打断了陶嘉双腿,也在地牢关着。”
蒋南洲轻嗯一声,反问道:“顾昭呢?”
“劈晕了,还没醒来。”
卓颜更关心顾且,插话问:“且且的状态怎么样?”
顾川指了指楼梯方向:“好像没什么影响,不知道是不是硬撑着,刚才我给她的牛奶里放了安神的东西,这会儿应该睡下了。”
蒋南洲抚上老婆的后背,温柔又郑重地说:“你去看看且且,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卓颜点点头,拾阶而上。
所谓地牢就是别墅的地下室,蒋南洲习惯在自己的地盘办事,尤其是见血的事。
稳步迈入,最先看到的是拳击台上五花大绑的阿昭,顾川了解老大的性格,从腰间掏出枪递过去。
“二爷,痕迹抹干净了,您可以随时动手。”
蒋南洲没接,冷冷瞥了一眼阿昭,声音沉如滴血:“太便宜他了,我有别的方式。”
两人继续往后走,窸窸窣窣的求饶声越来越清晰,整排牢房近十间,只有最后三间派上用场:一间躺着捡回命的张麻子,一间关着五个小喽喽,最后一间锁着膝盖处血肉模糊的陶嘉。
小喽喽们吓坏了,见到有人进来慌忙求饶,左一句不知情,右一句被人骗,好像串供似的,将责任全都推给陶嘉和张麻子。
蒋南洲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半死不活的张麻子,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眼神犀利。
“是我问?还是你说?”
张麻子压根不敢反抗,小腿被顾川打了一枪,肚子上又替顾且挡了一枪,能捡回这条命都是奇迹,哪还有半分绑匪的气势。
“我说我说,是那个有钱小姐……啊呸,臭婆娘,那个臭婆娘给我五十万,让我去一个深山老林里接俩人,我把人带回来了,她又说她要结婚,让我关几天。后来她半个多月没联系我,说是家里有人不方便,等我再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就让我把那俩人带到渔村去,还说酬劳再加一百万。”
蒋南洲收回脚,稳步走到牢房外,问隔壁的小喽喽:“他说的是真的吗?”
有个满口黑牙的瘦高男人挤上前:“是!是真的!不过我们没拿到钱,那个臭婆娘说她没现金,让我们再绑几个人,她说那几个人的车都是豪车,拆开卖零件都足够顶账。”
蒋南洲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些什么,沉思间隙,顾川接着问:“你们跟陶嘉怎么认识的?”
另一个有些矮的男人凑上来,像是抢功一般急急说道:“那婆娘以前当老师,到处找靠山说要报仇,后来再碰见的时候她就变成有钱人了,让我们……”矮男人突然住嘴,心虚地瞟了一眼,不敢继续往下说。
蒋南洲本来只是看这几个人有些眼熟,听到这话,瞬间想起在哪里见过。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更沉:“让你们绑架孟江海,拖到野林里杀了,是吗?”
五个小喽喽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齐刷刷看向隔壁的张麻子。
顾川猜到他们想推卸责任,当即举枪顶着其中一人的脑袋:“孟江海身中12刀,方向、力度都不一样,说!”
被枪指着头的那人快要吓破胆,身体抖成了筛子,磕磕巴巴讲出当时的情况。
原来,这六个人当时并没有起杀心,他们砍掉狗娃一只手,威胁他不许多管闲事,打算把人丢在野林自生自灭。
没想到这时陶嘉打来电话,威胁他们必须灭口,否则就将他们供出来。
六个人都是小混混,打架闹事还行,谁也没有干过杀人灭口这种事,于是,为了确保彼此之间不把事情说出去,每人捅两刀,如果被抓,谁都逃不了。
因为害怕,六个人事后分散潜逃,躲乡下的躲乡下,藏深山的藏深山,其中黑牙藏在朋友的老房子里,阴差阳错被秦莹莹找到,六个人才又重聚起来。
隔壁牢房的张麻子生怕自己没什么可交待了,急忙插话:“大爷,我们真的是被逼无奈,都是那个臭婆娘,是她说这次只绑人不见血,我们才动了您的人……不不不,今天之前我们不知道那几个豪车车主是您的人,您就饶过我们吧。”
蒋南洲这些年已经收敛不少戾气,却还是被陶嘉的狠毒激出愤怒,对阿昭精神控制、报案诬告且且、将狗娃杀人灭口、如今还想害死那么多人后嫁祸旁人,这女人,真当得起蛇蝎毒妇一词。
他朝顾川挥挥手指,咬着后牙吐出两个字——“双倍。”
顾川跟了他许多年,自然明白其中深意,朝着等待“判决”的六个人清晰说道:“每人砍两只手、捅四刀,命大的话,监狱照顾你们后半生。”
几人脸色唰白,像软脚虾一样摊在地上,有人还想求饶,顾川在那人开口前利落拉开枪身保险,无需明言,谁再敢说一个字,当场毙命。
蒋南洲侧身走了几步,稳稳停在陶嘉的牢房前,先是看了眼血肉模糊的膝盖,视线上升,对上一双怒瞪的眼睛。
他还未开口,对方先说话了。
“为什么你要帮她!为什么连你也要帮她!”断腿之痛比不过心中愤恨,陶嘉像是一条疯狗,狂吠质问。
蒋南洲微微蹙眉,过去的事情他查得一清二楚,从头到尾且且没对这女人怎样,反倒是她,大二开始到处散播且且的谣言,包括六年前那场街头械斗,也是她传出消息说捅死林少的人回夜色了,这才引来林老大的临终一击。
原本蒋南洲想不通她和且且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多年都不能化解,直到老婆无意间提了一句:“陶嘉是不是喜欢席铭洲?”
陶嘉,席铭洲,同一个曾外祖,虽说不算近亲,但也属于远戚,何况两人之前从无交集,真的是感情纠纷吗?
蒋南洲点燃一支烟,本想旁敲侧击问出来,直到这支烟抽完,还是没开口。
没什么意义,桩桩恶行摆在眼前,无论最初起因是什么,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陶嘉,我希望你能活久一点。”轻飘飘的一句话,任谁听了都不会想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开启地狱大门的钥匙。
*
顾且这一觉睡了很久,不知是顾川下药的剂量问题,还是真的身心俱疲累到极点,睡醒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窗外下着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轻易将气温拉下几度。
沪上的雨有种穿透感,仿佛射线一样带着潮湿侵入四肢百骸,没有很冷,只是有些闷、有些酸麻。
她盯着窗外看了很久,心里什么都没想,空落落的,似乎再也填不满了。
很奇怪,这个时候她没想亲人的遗体,也没想如何惩罚坏人,甚至没想侥幸活下来的人该如何,整颗心空的……像座活坟。
耳边传来细微的开门声、脚步声,顾且缓缓拉回意识,看清了来人。
“038?”
男人眼下乌青,像是整夜未睡,眼眶红红的,又像是哭过。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贺霆山蹲下身子,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抚上冰凉的小手,硬撑着调侃:“我脸色难看吗?明明是你脸色更差,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顾且笑了笑,很勉强的笑容,看得人心酸。
贺霆山:“你啊,睡了一天一夜,要不要起来走走?”
顾且:“好。”
楼下客厅坐着许多人,一半熟悉一半陌生,熟悉的有陆博宏、卓颜阿姨、蒋叔叔和罗杰叔叔,陌生的有三个,她不认识,还有一个略微眼熟。
蒋南洲和卓颜一同起身迎她,关切之心明晃晃写在脸上,陆博宏也站了起来,眉宇间有些兴奋的意味。
顾且向前走了几步,礼貌唤人:“蒋叔叔,卓颜阿姨,罗杰叔叔,陆老师。”
卓颜瞬间泣不成声,紧走几步拥上来:“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不要叫阿姨了,叫姨妈……不,叫妈妈!以后都叫妈妈!”
顾且有些诧异,无论是姨妈还是妈妈,于情于理都不该她叫,脑子有点乱。
蒋南洲适时走到她们身边,声音很和蔼:“称呼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让罗叔看看且且的病。”
卓颜点点头,拉着顾且坐到沙发上,指着一位精神奕奕的“中年人”介绍:“且且,这位是罗杰的父亲——罗乾生医师,你之前吃的药就是他配的,听说你们有过视频,还记得吗?”
顾且这才想起,帮吴老医生找师傅时,视频对面那个像是中年人的医学界泰斗——罗乾生。她赶忙起身鞠躬:“罗叔叔……不对,罗爷爷,您好。”
罗乾生微笑着招手唤她过去,刚一落座,立刻开始把脉。
趁着这个功夫,卓颜指着另一个外国男人继续介绍:“他叫皮特,跟了我们很多年,身手、能力、警惕性都是顶尖,以后他负责你的安全。”
顾且正想打招呼,皮特率先站起来:“大小姐您好,今后我将24小时贴身保护你。”
这一站,巨大的身形瞬间遮住大部分视线,顾且忍不住琢磨,这人真高啊,足有两米多吧,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
“皮特……我该叫叔叔还是哥哥?”
蒋南洲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你是大小姐,直接叫名字就好。”
顾且刚想对这个新身份发表疑问,卓颜摆摆手让皮特坐下,继续介绍:“这两位是小陆的师傅和师兄,他们在心理学领域很有成就,会全力以赴治疗你的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