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还在外面包养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可怜彭教授为了他辞职又离家,沦落到如今孤家寡人的地步。
彭教授年龄大些,对这些事情看得开,不强求也不挽留,秉承着好聚好散的信念默默承受。周延知道,沪上的圈子他融不进去,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时常叫他回家吃饭,算是另一种安慰吧。
其实彭教授的选择很多,他父母都在国外定居,家境优渥,京市也有几家精神机构给他抛来橄榄枝,还有一些国外的大学,求着聘请他加入麾下,可他一点都没有离开沪上的念头。
他说李言不对劲,他不相信爱了自己十几年的人会突然变心,他必须留在沪上等真相。
这个真相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故意瞒着他,周延和席云洲也不忍心说出来。
李家遇到困难了,娶千金小姐是为了联姻,可是这个困难太大,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至于那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是李言为了逼走彭教授雇来的演员。
周延和席云洲有心想帮忙,但李言不肯,只说拜托他们照顾彭教授,如果彭教授想找新男友,希望他们把把关。
不巧的是席铭洲这个时候回来了,他在国外拿到两个学位,本来已经收到国外某公司的入职邀请,可他果断拒绝,因为内心无法忘却对小顾且的愧疚,现在想回来照顾她。
哥哥原本不同意,乔未生至今还对他抱走顾且的事耿耿于怀,偶尔给公司使绊子,让他留在沪上无异于危险重重,但他似乎下了决心,谁劝都不听。
那段时间五爷也遇上麻烦,十八岁的顾且捅了客人一刀,厉姝和卫泽又跟客人的手下发生争执,最后客人死了,场面很混乱,黑道白道开始有理由找夜色的麻烦。
那客人叫林少,有两个爹,一个是五爷曾经的兄弟——林老大,一个是警局的二把手,他们以命案的理由多番为难,好在出事时席铭洲恰好在场,趁着混乱带走顾且,没让大家保护的小丫头进局子。
五爷有冠心病,被这件事搞得心脏不舒服,再加上顾崇安如今的职位非常敏感,不能常常回来,周延只好搬回家照顾五爷。
夜色停业整顿,五爷卧床休息,乔未生抓准时机发难,几面围剿令周延应接不暇,硬生生累瘦了十几斤。
当老公的自然心疼,明里暗里帮他处理麻烦,终于,五爷病情稳定了,给当前困局指出一条明路。
五爷说,之前且且很依赖铭洲,那就让她依赖的人照顾她,想办法改个名字上大学,抹掉她在夜色的一切痕迹。
至于夜色,五爷说很多人脉还有大用,无论如何也得开下去,而解封的直接方法就是交出一个凶手了结命案。
那时夜色最张狂的就属卫泽,五爷也对他处处扬言娶顾且心有不满,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人送到国外,再向外界宣布畏罪潜逃,勉强让夜色解了封。
解封之后厉姝是不能回去了,毕竟在她做姑姑期间发生命案,如果她继续管事,难免落人口舌,客人们也不会信任她。
五爷本打算把她送到卫泽那边,他们俩那点事大家都知道,送过去也算成人之美,谁知道厉姝反倒不愿意,挖空心思往席云洲身边靠,给人一种对席云洲一见钟情的假象。
她的举动把五爷和周延都惊呆了,同时也猜到内有猫腻,于是,五爷让席云洲将计就计,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席云洲这几年病情好了很多,至少可以进行正常的社交触碰,于是便听从五爷的将计就计,明面上陷入女色,实际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为周延守身如玉。
一连串糟心麻烦的事件落下帷幕之后,席云洲才告诉周延:“李言哥坐牢了,行贿官员、虚假财报、操控股市,桩桩件件都得判刑。”
周延惋惜不已,即便心里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还是不免触动。
李家有个远房亲戚是高官,半年前高官被查,那混蛋为了保全儿子,居然将儿子干的事嫁祸在李言身上,其实那些罪名都是莫须有,但凡有人调查便能查出事实,但……没人查。
席云洲说,官场就是一颗大树,其中一根树枝断了,有人承担后果便是,谁会为了一根树枝铲掉整棵大树呢。
李言是替罪羊。
在高官被查期间,李家也在被查,饶是李言迫于无奈娶了某局长的女儿,还是躲不过去,因此,他做戏赶走彭教授,只为枕边人全身而退。
这一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因着李言平时的好人缘,大家都在能力范围内帮他家拖延,还有一些兄弟知道他最在意彭教授,想方设法为彭教授找工作、找退路,再不济,也愿意帮他隐瞒这件事。
周延对官场一知半解,对商场更是一窍不通,单从感情来说,实在理解不了李言的做法。他蜷在席云洲怀里问出心中所想:“云洲,为什么李言一定要推开彭教授?他怎么断定彭教授不会等他出狱?”
席云洲叹了口气:“不是不会,是一定会,彭教授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铁了心等李言哥出狱。”
“那不是很好吗?”
“小延,在你心里两个人相爱相守就是好结局,可在我们心里不是,我们这些人啊,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责任,对家人生活富足的责任、对公司稳步发展的责任,是刻进骨子里的信条。”
周延不太明白,既然对责任看得那么重,为什么要在中途抛下爱人?
席云洲知道他不理解,继续耐心解释:“你想想看,李言哥出狱后有什么,公司没了,李家倒了,他背着案底找不到好工作,到时候市场如何、政策如何、人际关系又如何,谁都不敢断定,想要东山再起更是困难重重,他怎么舍得彭教授跟着他吃苦受累,又怎么舍得用感情阻止爱人去过更好的生活。小延,如果是我,我也会和李言哥做一样的选择。”
周延瞪大了眼睛,一个翻身跨在席云洲腰上,恶狠狠又凶巴巴地说:“你敢!我警告你,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坎儿,如果你敢抛下我,我就……我就……”
凶狠的气势徒然落下,周延委屈的厉害,竟然想不出任何拿来威胁的东西,硬把自己憋哭了,像狗血电影一样趴在对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洲,你别学他,别赶我走,我也是个男人,我能养你……云洲,没有你我会死的,真的,我会死掉的……”
周延没有席云洲会死,彭良冬没有李言会活得更好吗?
不会。
彭教授在众人的隐瞒下仍然没有死心,这么说好像不贴切,不过确实如此,他没有纠缠着非要挽留什么,也没有自暴自弃悲天悯人,甚至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李言,他只是……总去一家餐厅吃饭,总“无意间”路过曾经的家,总瞟着手上的戒指,总是沉默。
周延终于看不下去了,跟席云洲商量如何开解彭教授,两人都是对方的初恋,没有其它感情经历,想当然的认为忘却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周延想给彭教授寻找一段新恋情,那个人选就是庄远。
那时庄远已经在夜色站稳脚跟,地煞的名号非常响亮,多少姑娘看中他的外表和实力,可庄远岿然不动,对那些貌若天仙的女孩毫无反应。周延跟他接触不多,是姑娘们来定期体检时议论,说他不喜欢女人,可能是个g。
外表魁梧,身手厉害,性格稳重,私生活干净,再加上五爷让他做经理必然值得信任,周延便想着安排他和彭教授见个面。
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这次以“相亲”为目的的见面,让彭教授发觉庄远身份不对劲,也让李言苦心编造的谎言不攻自破。
彭教授观察入微,一餐饭之后告诉周延:“这个庄远有问题,你们多留心。”
周延诧异:“有什么问题?”
彭教授:“他在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看上去对一切漠不关心,其实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是戒备状态,我猜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卧底,要么是警方派来的侦察兵。”
周延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将彭教授的话转告五爷,这便是五爷怀疑庄远的起因,也是周延总找机会接近他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件很巧合的事,这次相亲让彭教授意外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李言包养的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男孩是为隔壁包厢上菜的服务生,因着鼻尖一颗红痣很有辨识度,彭教授进门便看到了他,不过没有表现出来,淡定地吃完这餐饭,又淡定地提醒周延之后才问出来。
“小延,李家出事了吧?”
周延猛然踩住刹车,心虚、震惊、还有满满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彭教授取下眼镜:“李言的父母时常发短信问候却不肯跟我见面,李言包养的小男孩在刚刚那家饭店做服务生,你们是李言的朋友,知道他跟我分手了不仅没拉黑,反而帮我找工作、介绍相亲,就算是傻子也该猜到了吧。”
周延不敢接话,彭教授接着问:“说吧,他到底怎么了,破产跑路?犯罪坐牢?还是……身患绝症?”
周延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去了:“坐、坐牢。”
“什么案子?”
“名头很多,但都不是他做的,他是被亲戚陷害。”
彭教授重新戴好眼镜,镜片反光挡不住犀利的眼神:“判了多久?有翻案的可能吗?”
周延摇摇头,吐出两个字:“七年。”
七年,一个简单至极的数字,一段算不上漫长的时光,可对李言来说,足以毁掉一辈子。
彭教授转头看向窗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