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回过神,争辩道:“我是想留下来,可她只赶我走!”更重要的是,他嫉妒章毓卿对盛归心的感情,潜意识里认为章毓卿爱的是盛归心,与他不过是迫于无奈才成婚生子。
在延县那几天,他日日嫉妒的眼珠子都是红的。
章毓卿留在红莲教的地盘上是为了盛归心,要做什么重要的事也是为了盛归心……
甚至章毓卿让他走,都是嫌他碍了盛归心的眼!
妒火简直要烧空了陆惟的理智。
身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他怎么留的下来!
“而且凉州这边一直发信催促我回来主持大局。”陆惟又加了一句。
至于这些催他的信谁发的……陆惟隐含不满的看了眼林先生。
林先生觉得自己奇冤无比,照他看,陆惟去延县,能找到夫人带回来最好,找不到也别耽搁功夫,速速回来。
身为主公,岂能跑到红莲教的地盘上以身犯险?
他哪知道这些年轻人爱恨情仇,拉拉扯扯那么麻烦的。
“只要大人愿意,只管再去找夫人!”林先生果断说道,“凉州一切有我,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凉州绝不会有任何动荡!”
为了大人和夫人,他这把老骨头拼了!
陆惟眼里迸发了希冀的光。
林先生不紧不慢的开口了,“容老夫僭越提醒大人,要不要去找夫人,如何挽回夫人,都是大人您自己的决定。咱们就说假如,假如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不管你怎么样,夫人仍然选择抛夫弃子,您也要走的洒脱一点,千万别又闹死闹活的,丢咱们凉州汉子们的脸!”
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凉州男人都陆惟这德行呢!
陆惟涨红了脸,“我,我,谁闹死闹活的了!”
林先生一哂,懒得翻烂账,催促道:“大人还不快些准备行装上路!”
回统制府的路上,陆惟莫名其妙心虚焦虑起来,林先生的话一遍遍回荡在他耳边。
他是可以再去找章毓卿,但章毓卿同样可以再撵他走啊!
如果她再撵他走,他怎么办?
他就死皮赖脸蹲在那!看章毓卿能把他怎么样!
章毓卿不是不爱他,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陆惟打定了主意,快快乐乐的奔到统制府,心情甚好的吩咐方墨收拾行囊,他要再去找章毓卿。
总之,章毓卿这辈子是她的,下辈子也是他的!
方墨不明白陆惟这又是怎么了,壮着胆子递上了一封信。
“这是什么?”陆惟不明所以的接过信,展开一看,是大儿子陆昭那丑到人神共愤的字迹。
哟,吾儿会给老父亲写信了!
陆惟还没来得及品尝天伦之乐,就被信上的内容劈了个里嫩外焦。
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父亲大人在上,惊闻您和母亲劳燕分飞,您要另娶他人,儿不敢置喙父亲大人的决定,但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儿带着弟妹去找母亲了,父亲大人安好勿念。
陆惟惊了,霍的站起来,冲方墨喝道:“大公子他们呢?”
方墨躲在廊柱后面,生怕陆惟拿刀劈他,小声说道:“在家呢!没出去!”
这几日他守在陆惟跟前,没顾上三个小主子,谁知道三个豆丁竟然就搞出了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
要是没发现,让三个孩子跑出了统制府,不光陆惟要劈了他,章毓卿也要劈了他。
“他们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们的?”陆惟又惊又怒。
方墨一肚子委屈,尴尬的看着陆惟。
陆惟顿时就明白了,手里紧紧攥着陆昭写的信。
一定是端淑借着想念孩子的由头,把孩子接过去,在孩子们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吩咐下去,郡主病了,要静养,谁都不见,尤其是三个少爷姑娘!”陆惟眸中泛着冷光,“若有人敢在少爷姑娘跟前嚼舌头,不问理由,就地格杀!”
方墨连忙应了,转头便走。
陆惟去看了三个孩子。
陆昭已经大了,略微懂事了,长的比同龄孩子要高不少,个头蹿到了陆惟腰间,小心翼翼的问道:“爹,母亲真的不回来了吗?”
陆惟心中一痛,看着三个孩子清澈的眼眸,稚嫩的脸颊,说道:“怎么可能!她只是在远方有事情要办,她不会不要你们的。”
“可祖母说……”陆晓歪着头看着陆惟。
陆惟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在信里面提醒的很明显了,我已经知道了。再提醒,就刻意了。”
陆晓如黑葡萄般的眼睛眨了眨,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一点都没有算计被戳穿的尴尬,慢吞吞的说道:“哦……”
她小小年纪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爹太没用了,让他们三个时刻处于被后娘支配的恐惧之中!戏文里可都演了,后娘对孩子可坏可坏了!
陆惟看她和章毓卿七八分像的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抱起她,额头贴着女儿的额头,轻叹了一声,“你这孩子,跟你娘一样,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
而且脸皮很厚。
真不愧是章毓卿出品。
看看陆昭,空长个子,不长脑子,憨傻憨傻的,天天被陆晓指挥着当枪使。
就算陆惟再颓唐,也不可能降低了对孩子们的关心照顾,丫鬟婆子外加侍卫们看护着,三个孩子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跑出去。
陆晓就是借陆昭这封信,提醒陆惟,他们的好祖母还没死心呢,念经也不耽误给他们父亲找第二春!
“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陆时话说的还不够利索,巴巴的问道。
陆惟说道:“很快了,父亲这就出发,去带你们母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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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毓卿自从当了红莲教的圣女,待遇也水涨船高,在红莲教总部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有侍女伺候。
这些日子,她都在忙着整顿了盛归心地盘上的政务,早出晚归,而齐胜天还在养伤,暂时没有什么动作。
每日盛归心都亲自护送她,到了家之后才离开。
这天晚上,侍女吹熄了灯,章毓卿待要入睡之时,听到有石子敲打窗户的声音。她陡然一惊,旁边的侍女也听到了声音,以为是房间里进了老鼠,要点灯看看怎么回事,被章毓卿制止了。
又有一个东西顺着雕花窗棂的空隙落进了屋子里,滴溜溜的滚到了床边,侍女壮着胆子捡起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圣女……”侍女心惊的把珍珠呈给章毓卿看。
章毓卿抬手,示意侍女躲到床后,扬声对外面说道:“不知外面是哪路豪杰大驾光临,只是夜深露重,周围守备森严,阁下还是早些回家歇息的好。”
外面围墙上传来一声男子的笑。
章毓卿蓦然坐直了,她听那笑声觉得十分耳熟。
“久闻红莲教圣女貌美如花,聪慧过人。”那人说道,“在下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可否有幸见圣女一面?”
这声音清朗悦耳,她再熟悉不过了。
章毓卿惊的瞪大了眼睛,陆惟怎么又来了!
“登徒子!”
“采花贼!”
章毓卿慌忙制止,“等等!他不是……”
屋里的侍女们已经惊叫出声,慌不迭吹响了哨子,拿着短刀护在章毓卿四周,誓死保卫圣女的清白。
转瞬间外面大批守夜的教徒举着火把往这边跑,传来了抓贼的吆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领头的侍女安慰章毓卿,“圣女莫怕,那采花贼一定逃不掉的!”
章毓卿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感动不已,“谢谢!”
大可不必……
墙头上已经没了动静,显然是陆惟已经飘然离去。
领头的侍女前去跟护卫们交涉,章毓卿重新躺回到了床上,望着帐子顶,忍不住拉高被子蒙住了头,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章毓卿拎着前一天准备好的礼品,去拜见佛母,借口今日是佛母救了她两个月纪念日,要感谢佛母。
总的来说,章毓卿对红莲教的策略就是一手积攒势力,静待火并齐胜天,一手刷佛母好感度。
佛母住的地方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门口守着数十个护卫。
章毓卿左手拎着一篓子鸡蛋,右手拎着几块染成老蓝色的松江棉布,到了佛母院子门口,请人通报一声。
眼下马上就中午了,要是佛母能再留她一顿饭就更好了,这关系不就一步步拉近了吗!
很快,便有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农家小姑娘过来接了她手中的东西,请圣女大人进门。
章毓卿满脸笑容,没进门就热情满满的喊了一声:“干娘!我来看您啦!”
然而她刚踏入院子,眼前的一幕险些惊瞎了她的眼睛,唬的她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走,被大辫子姑娘抓住了。
“圣女,你怎么走了?”大辫子姑娘纳闷的问道。
章毓卿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走错路了。”
大辫子姑娘指着院子中间,憨厚的笑道:“没走错!佛母大人在那里!”
章毓卿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天啊!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陆惟竟然跟佛母面对面坐在院子中间的小木桌上!陆惟手里还拿着一张卷着大葱的煎饼,面前摆着一碗红糖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