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尘听着她的话,那双黑眸越发幽深,他以为,她在说谎,可她的那双眼睛,倒是真,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他站起身,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柳扶鸢。
不得不说,女子容貌虽算不得惊艳,但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确实让人有几分,想怜惜的感觉。
“督公?”
领头的大太监见他转身,不解的喊了一句,左正辉上前挡住他道:“柳昭仪我们带走了,你走吧。”
身为干爹最得力的助手,他看咱家干爹转身就明白了,这是有意将人留下了。
也是,这么痴心的女人,留在干爹身边伺候也是极好的。
说罢,他让人上前将柳扶鸢扶起来,带着离开了这里。
大太监看着这一幕,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柳昭仪竟然得了活阎王的青睐,要是回头来报复自己。
他不敢再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行人走到一处宫殿处,方晏尘什么都没说,径自走进去,左正辉有几分拿捏不住,只好找了几个宫女嬷嬷过来先帮柳扶鸢处理伤口。
她脖子间的勒痕很重,毕竟是往死里拽的,也算她命大。
沐浴过后,宫女依照左正辉的吩咐,给她仔细上着药,待处理完后,为首的嬷嬷扶着她道:“昭仪这边请。”
她们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柳扶鸢的身份,是先帝的柳昭仪。
但是如今进了督公的寝殿,那便不一样了,这是入了督公眼的人,就算是先帝的后妃又如何,现在先帝都不在了。
柳扶鸢被她们带到寝殿内,里面只点着几盏灯火,很是幽暗,穿着官服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来。
面前的女子,一身薄纱般的衣裳穿在身上,乌黑的发垂下,那张素净的小脸不加粉饰,倒显得有几分出水芙蓉的感觉。
方晏尘挑眉,一只手倚着头,另一手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他的眉眼隐在幽幽烛火间,活像个妖精一样。
柳扶鸢朝他走过去,在距离他只有几步时,他将人直接拽到自己怀中,沁人香气传入鼻间,他深吸一口气,挑起她的一缕发。
“爷留你可以,但若是知道你说了谎......”
“督公,我不会对你说谎的,永远都不会。”
这一次,她的吻就落在他的唇上,那双眼眸之中倒映的满是他。
活了二十多年,被人视为活阎王的方晏尘,第一次乱了方寸。
“爷是个阉人,可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冷哼一下将她推开,早知道她这么不知死活,还不如留她去死,他的身边可没人敢靠这么近,她倒是个不要命的。
“能留在督公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柳扶鸢蹲下去给他捶腿,时刻记得自己的深情人设,没关系,今天她捶腿,明天就换他。
“你倒是个好哄的。”
方晏尘拿起桌上的奏折,说完后便不再理她。
先帝去世,朝中事多繁杂,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个五岁稚童,垂帘听政的太后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全指望他了。
世人说他方晏尘要当摄政王,更想颠覆这大夏王朝,骂他阉狗,他也不恼。
唯有这握在手里的权,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处理完政务的时候,柳扶鸢早就抱着他的腿睡着了,她的头枕在他腿上,睡得一脸毫无防备,这得是多大的心,才敢在他身边这么睡。
想到白日里她那番深情的话,他这颗心,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他们这些没了根的阉人,在宫中一向是没人把他们当人看的,还未坐上这东厂掌印太监之位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无非是现在有了权势,没人敢光明正大的骂他了。
人人避而不及,生怕跟他们沾染上关系,她倒是眼巴巴的凑上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心悦他。
方晏尘抽出自己的腿,看着她没了支撑就要磕到椅子上时,他伸出了手,而后弯腰将她抱起来。
罢了,就当养个会说甜言蜜语的宠儿吧,一个女人,他还是养得起的。
把人放到床上后,他本想抽身离开,柳扶鸢却将他扑倒,拉着他的手不松开,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拉过来被子给两人盖上。
然后心安理得的把头靠在他的身前,枕着他的胳膊再次睡过去。
柳扶鸢压根没有睡那么熟,但却怕被方晏尘发现,呼吸也是尽量放缓,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
这人戒心很重,能留下她,并不代表能一直留着她。
唯有人下意识的动作和亲昵,才能一点点的走进他的心。
“督公,冷。”
她蹭了蹭他,跟个八爪鱼一样攀上他,方晏尘想要用力,却怎么都扒拉不开她,诡异的是,他竟然因为她喊了一句冷,还给她掖住了被角。
“真是见了鬼。”
他说了一句,手却是很自然的搭在她的腰上,阖眸想着今日的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体。
睡梦中的柳扶鸢可管那么多,正在仔细看着剧情,生怕落下什么。
原身柳扶鸢的命运倒是悲惨,庶女出身,小娘早逝,好不容易长大,又顶替嫡女进宫伺候快要死的先帝,进宫一个月,没见到先帝,先帝倒是两眼一闭驾崩了。
害的她被殉葬,一根白绫活活勒死。
方晏尘的人生比起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应是清流世家出身,将来封王拜相的好苗子,因谋反被牵连,流放三千里。
熬过去酷刑,却被先帝召进宫中,被迫成了太监,先帝见他生了一副好容貌,还想让他做禁脔,要不是他够狠,怕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从一个小太监爬到如今这东厂督公的位置,一路艰辛可想而知。
甚至他还因为善心险些丧命,打那以后他便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方晏尘说过,权利握在手中才最牢靠,而他能信的,唯有自己。
柳扶鸢心里叹了口气,今天能让他将她留下,已经是破天荒了,她又该如何,又要怎样才能走进他的心啊。
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还真是不好糊弄。